三十岁了!
三十岁的李俏也给自己派了压岁钱利市图个好兆头。
李俏的钱都没有地方花,她想要的生活迟迟没有出现,她等待的那人远在天涯处挣扎,她想她已经不能再想自己的私事了,一旦想起就要陷入困境茫茫无措中,一次又一次的病上几天,靠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咬牙恢复。
公输家的小儿子公输班若劝过她几回,叫她好好调理调理,女子三十岁了再不调理,有碍子嗣。
李俏对这一家子人毫无办法,瞪着大眼睛假哭:“我已经够惨了,要是我失去金山集这个落脚地,你们一家就陪着我一起去飘零吧。”
“听说外面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就等最后几个大佬分出胜负了。怎么着你等不及天下太平,就想出去送死了?我劝你还是等等吧,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变故呢!”
公输班若死人脸一张,不苟言笑的表皮下,一肚子小气吝啬。
医术也就那样,医不死人而已,偏偏一幅冷冰冰的高冷范儿,整日里装成了仙气飘飘的方外之人模样,叫金山集的小姑娘们趋之若鹜。
该死的他还来者不拒,对谁都是不苟言笑地认真说话,什么葵水不调,宫寒日久,骗的人家父母往他的药庐里心甘情愿地送银子。末了,每日夜间就会闯进厨房的小隔间,惦着银子跟李俏分赃。
当日事当日毕,他说不想沾李俏的便宜。
每当白花花的银子堆在跟前的时候,李俏就想一勾拳打落公输般若的门牙,毁了他的颜拆了他的招牌,好教他学会财不外露的道理。
“公输般若,别说我没提醒你啊,老林子里头的参果可以采集了,你要是不想三五年后你们家的银子断了档,明天就乖乖的自己去收了种子来。”
打不过你公输一家,小小的威胁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李俏对公输一家的好奇越发的浓厚了,二十来口子的一家子,一年到头的花费直逼金山集的分家钱总额了,李俏旁观看着,却发现银子与他家就像是个无底洞一样的存在。
哪怕养殖场的鹿茸,老林子挖的野山参,,虎骨熊掌等珍贵野物,以至于后头自己种的林下参,都被他家内部第一时间抢购,人家还能死不要脸的采用赊账模式,强买强卖了几年,这中间所得的惊人利润,全部囊括进自己腰包,公输一家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你们家是饕餮么?”
李俏不止一次跟公输木玩笑,在她看来,这个老头正儿八经的模样,比他几个儿子看着顺眼多了,尤其是那个庸医公输般若。
“搞科研费钱啊,多少钱都不够填窟窿的!”
“也没见您研究出来啥成果啊?!”
公输木一脸唾弃的看着李俏,就她这风风火火毛毛糙糙的性子,能理解科研人员的细心坚韧才有鬼呢。
好男不跟女斗,不就是跟她对半分红嘛,给就是了。
反正要不了多久,自己家几个儿子总能从她手上借回来的,无非多个几张拮据而已。想她一个孤身女子流落北国,咱一家子人怎么着也不能做抢劫的强盗啊,有借有还,再借亦然,借据上署名必须得写上儿子孙子的:“我老了!”
几乎是把山场子的产业项目。都做到了极致金山集智囊团成员李俏,目前的人生目标就两个,一个是等着曾稼枬带她回南湾集娘家,第二个就是看着公输一家子能研究个卖的上价格的东西出来,把钱还给她。
免得她握着一沓厚厚的借据,对月思钱思何深!
总的来说,公输家还是靠谱的。这些年也对金山集的基础设施建设献策献力的,没少筹谋出力。
光看金山集通往各村的路和桥,就能知晓这一家子真的把金山集当成了自己家乡在建设。
还有村外哪些碉堡暗流,也是他家对李俏所做承诺的具体实施布置,李俏在金山集期间的人身安全是他们家的责任。
因此上,当公输般若说晚上请李俏和张大勇到家喝酒吃饭这事,李俏还是欣然点头了。
老套路老手笔,台词都不会换新的,这一家子,说到底真就是一根筋,借钱的前奏不会改变套路,说辞都一样,行事不带拐弯的。
酒过三巡,菜还满盆,公输一家基本上今天就没准备让李俏和张大勇吃饭,一个劲的灌酒,希望两人醉糊涂了,稀里糊涂间可以听之任之的,顺利的捉笔签下大名按下手印,然后共图卖方子的大业,赚个盆满钵满万事皆善了。
“我清醒着呢!别糊弄我们,不说清楚不会借钱的,这次打死也不借了!”
李俏抓下脑袋上的熊皮帽子,酒气上来,热的带不住了,反正还是光头造型,爱看就看去,谁还不知道谁啊,德行。
就公输一家子肚子里那点算计,李俏觉得不够自己一根手指头玩的,翻来覆去的就是正面换成反面,连个侧躺都没有的,她连猜想的欲望都没有,真的。
某户人家请人吃饭喝酒的时候,就只有一件事情:没钱了,借我点。
“那个谁,这次真的不一样了,我们不借钱。我们实验成果了,想找合伙人大批量生产卖钱。”
公输木紧抓着酒壶,神秘兮兮的凑在俏跟前,全然不顾壶嘴里注出的一道银练,顺着桌面溅到了他的鞋面。
“呦,恭喜啊!研究啥玩意给弄成了?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呗。”李俏懒洋洋的捡着大盆里的粉丝,叼在嘴里吸溜着玩。
公输老头今儿算是学乖了,知道换个方法吊人胃口了,怎么着,老熟人还是要给个面子的,赏脸一观啊。
“火药。能炸死很多人的火药。”
“不就是炮仗么?这玩意还要你搞科研发明?”李俏不觉得发笑,过年的时候谁家不放几个啊。
“那个谁,我们这个和炮仗不一样,真的。我也说不清楚,你明天一早,和大勇来这里,我带你两去看。”
李俏的不以为然,令公输木都急眼了,他的半辈子心血都花在这上头,这玩意既是他家的希望也是他家的祸害,当初要不是为了保这个方子,他的家族也不至于四散逃命。
老天有眼,他在父兄付出惨痛代价的基础上,凭借着超乎常人的好运气,总算是研制成了第一个成品。
几年来,在原野无人处做了不下千次的实地测验,进一步将功能和外形完善到合理的尺寸,现在他觉得是到时候该卖了。
至于谁能买得起,他这一路逃奔走来,也只看好一个人:还是个小少年的那位逃难的潜龙,黄龙紫气隐藏在灰白霉气下,非易学高人不得窥破。
很幸运,亲家的一身本领悉数教于自家长孙,小小孩童病体孱弱却火眼金睛,一眼看出真龙真凤流落逃难险途
。廊坊城外的一幕,就是亲家最后一次出手,授意孙子给那真龙少年罩上解危结界,保他性命不亡,自己却在当夜辞世。
此后按照亲家的遗言指点,两家人合成一家一路北逃,直到天寒地冻积雪半丈的兴凯湖附近,病恹恹的长孙说贵人有感,可以在此长留居住了。
一家人才算是在金山集的山场基地安稳下来。
自然的,李俏作为“那个谁“,就是孙子口里的贵人了,这会子东西都制成了,不找她这个最好的媒介,还能找谁?孙子可是说了,他和那个谁还有同门之缘分呢。
第二天,李俏和张大勇游玩似的跟着公输木,进入地底深处的实验室。就那么一眼,李俏同志都傻眼了,眼前这个,可不就是前世电视剧里的手榴弹和大炮么?!
此时她的嘴起码能塞下三个野鸡蛋,张大勇只好先帮她把下巴往上送一松,好歹合住了嘴。
“大勇哥,我被震惊了。咱们逃吧,再晚了咱们可活不成了。”
“还没放呢,你怕个啥。来,咱这就去野甸子里放一个,让大勇和你都看看威力。”
公输木怎么也不可能放了李俏两人回去,就算是绑,他都要展示一下自己的铁炮的无边威力。如果不能震慑到这两位,那就再实验几个,直到贵人在合作契约上签字画押按手印才算完!
李俏:我还是先为野甸子里的无数炸死生命颂一颂往生咒吧!
屈服不等于屈辱,李俏和张大勇连契约书都没拿,直接就溃逃了。
公输家,就是一个疯子之家,养了一群疯子。这么招眼的东西竟然想着卖给别人,难道是活腻歪了,还是不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
怪不得也被人撵着跑,自找的,活该!
“上辈子得罪了他们一家子,这辈子把咱们两个绑上了贼船!公输老贼啊公输老贼,看着一根筋,下手可真黑。俏俏,我们得早作打算,找机会离开这里,金山集有他们一家子在这里,咱两活不安生。”
“听你的,大勇哥!”
李俏被张大勇拉着,飞快的离开了野甸子。
张大勇有计划的跟着高智勇出山去了几趟,他不想到大雪封山的时候再行动。
现在是酷暑时节,如果顺利的话,他准备和李俏这个月圆之夜就溜走,留书一封说家有急事,宽慰金排头等人也就是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六月十三这天的下晌,公输木兴奋异常的跑来报信:他和买家谈妥了,晚间就来接收。
“您老会不会太儿戏了,单凭几个信鸽来来回回的传信,你就敢把这杀人利器曝光于天下,您不怕么?”
“怕啥啊,我家要不是被人陷害,早就搞成了这个东西。原本就打算卖给他家的,只不过迟了几年而已,我还能怕他们杀人灭口啊?我们公输家的本事大着呢,留着我们性命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我们有啥可怕的?”
李俏哑然。
有本事的人就是这么自信,连生死都能掌控。
她还能说什么。扶墙没有服他公输一家来的带劲儿,赶紧的,溜吧!
“大勇哥,明天咱们一定要走了,公输老头疯魔了。”
“一早就走,不能再拖了。”
张大勇要求李俏只带一个小包袱,那些在金山集置办的东西,都放着不动了。一是迷惑公孙家,二来万一有回来的可能,也好给自己找借口圆谎。
第二天一大早,李俏背着一个自己缝制的精巧双肩包,和张大勇并排坐在车辕上往二道沟方向走。
山间薄雾在晨曦中升华,湿润的空气沁人心脾。
如果不是心中有鬼,李俏打死也不会饿着肚子,在山林鸟脆的美景中逃跑,做那煞风景的一对痴人。
商贩们这个时间都往山上赶,迎面热情地招呼,问候着两个人此行何去,一个个都把李俏看成了财神爷一般的存在,笑脸比过东方初升的旭日。
“大勇哥,咱还回来么?你看这里多好啊……”李俏总归是女人,细腻的感情让她此刻有了不舍的情愫。
“我带你去县城下馆子,吃正宗的小鸡炖蘑菇。”
这个提议要搁在平时,李俏能蹦起来跳。可是今天他没心思吃。
整个人一点也打不起精神来,就像离开金山集就要失去某样重要的东西一般,她很不舍得金山集,不舍得离开金山集。
“大勇哥,要不咱们去二道沟子吃点东西垫吧垫吧,怪饿的。”
李俏不自觉地就想拖一拖,赖一赖,借着吃早饭的时候缓冲一下离愁别绪,将对金山集浓稠的感情,都搅进大碴子粥里,一口吞下再不挂念。
二道沟子已经被金山集带动了,较之三年前死气沉沉的集市模样,如今的二道沟子借着地理位置的优势,早担负起了金山集和外界进出的中转站职责,在原来的基础上发展的也颇有些形式喜人之感。
李俏最爱的那家皮货作坊,都把院墙拆了改成门面,或出租或自用,每日里迎来送往的生意红火。
虽然现在皮子行是淡季,因着两厢小饭馆和自家的成衣铺子人声鼎沸,皮货行也是日日开门迎客,老板和冬季一样的守着店。
从隔壁要来了咸鱼贴饼子,再有一碗大碴子粥下肚,李俏从桌几上下来,背手踱步的想再看一看这熟悉的地方。
张大勇放慢了速度吃饭,静心等着她的告别仪式,不打扰不出声,宠溺地放纵李俏在此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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