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柒柒是不大会骑马的,上辈子没有什么机会,这辈子也没有过什么骑马的经验。可她同竹心等人换了衣服后,仍旧自己选了一匹马,趁着城门落锁之前,出了洛阳城。
深秋的夜风格外寒凉,把杨柒柒身上披着的月白斗篷吹得猎猎作响。树影摇曳,仿佛是地狱而来的魑魅。一团团巨大的阴影将杨柒柒包裹其中。
无星无月,天地间的光,唯有杨柒柒身上的月白,在黑暗中带着一点点亮,渺小却格外令人眷恋。
此刻,杨柒柒心急如焚。马上的颠簸,有几次都差点把她颠下来一样。她仍旧快马加鞭,冲的飞快。
竹心看着害怕,在后面边骑马边喊,“姑娘,您不擅骑,您慢一点,再慢一点。”
杨柒柒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又挥了两鞭子。直到看见十里亭的军营,才勉强勒停了马。
因着杨柒柒这会儿穿的与竹心等人无意,守着军寨的将士并不能看出她的身份来。这些人抬起手里的长枪,喝道:“此处军营重地,不许再向前走了!”
杨柒柒没说话,倒是竹意机灵地说道:“我们是十一殿下府上的人,麻烦军爷帮忙通禀一声。因着府上有了急事,奴婢想见十一殿下。”
这时间,兵营里有副将带着兵将前来巡视,竹意眼尖,一下就认出来这人是慕容昭身边的副将易重,当即大喊一声道:“易将军,易将军!”
被唤做易将军的副将一怔,向着竹意这边看了过来。
竹意赶紧下了马,走上前去,易重也渐渐看轻了竹意的脸,将她认了出来。立时让挡着长枪士兵将抢放下来。
竹意欣喜的进前,询问易将军道:“将军,十一殿下在哪儿?我们姑娘来了,现下就要去见十一殿下。”
易重更加震惊,立时看向竹意身后坐在马上的几人。
其中一人,披着月白披风,尽管同这几人的衣着没有太大的差别,可是易重一眼就认了出来,确实是杨柒柒来了。
杨家七姑娘在慕容昭眼里地位有多重,他身边的护卫心里自然都是明镜一样。
易重表情立时肃穆起来,很是尊敬的向着杨柒柒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同竹意道:“殿下和谈先生好像是去见什么人去了。”
杨柒柒心里“咯噔”一下,深恐自己来晚了,急迫地问道:“去哪儿了,见的什么人,出军营了吗?”
易重恭恭敬敬地回道:“出军营了,但也不会走很远。想来殿下是要说话,应该是去了十里亭。”
杨柒柒低低嗯了一声,又拨转马头,朝着十里亭的方向奔去。
易重心里很是疑惑,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令杨柒柒这样阵脚大乱,竟然连夜从城里出来,非要见慕容昭。他难免小心谨慎起来,叮嘱守门的将士道:“你们仔细把守,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立时来报。不能因为到了洛阳,就松懈下来。”
这些人道了一声是,更加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
杨柒柒快马一路又赶到了十里亭,倒是果然看见有人站在十里亭里,其中一人身姿挺拔,穿着一身铠甲。杨柒柒一眼就认出,是慕容昭无疑。
远远地看着,他们像是在说什么。杨柒柒坐在马上,看见与慕容昭说话的人忽然跪了下去。慕容昭正要去扶他的功夫,那人手里闪出一道寒光。
杨柒柒眼前骤然浮现出上辈子慕容昭被如意偷袭刺死的场景,浸满鲜血的噩梦,吓得她快要痉挛一样的浑身发抖,大声喊道:“小心!”
也就在同一时间,那刺出去的匕首忽然被慕容昭拦截下来,掉在了地上。
慕容昭反手将那人的手臂拧在背后,这才回头。
杨柒柒坐在马上,吓得浑身发抖,好像秋风中的落叶,单薄到令人心疼。
慕容昭拧着那个人,将他提起来丢给了跟着的近卫。转头就出了亭子,飞快的奔向了杨柒柒。
杨柒柒心悸未平,吓得浑身发软,勉强支着身子从马上下来,脚刚站了地,整个人就要跌坐在地上。慕容昭上前两步,稳稳地扶住了杨柒柒的双臂,将她撑了起来。
杨柒柒一时说不出话,压抑不住内心的狂跳,吓得不能自已。
慕容昭猛地一拉,将她紧紧的拢在了怀里,道:“只能日日夜夜反复读你的信,猜你、想你都在做什么,如今能看见你,还觉得很恍惚,好像是做了无数次的梦一样。”
杨柒柒周身变得温暖,熟悉的安全感正将她紧紧的围拢。可脑中还保持着清醒,忙推开慕容昭道:“太子要害你,他打算让五皇子带着西郊大营的士兵来围剿你。让五皇子将你们一网打尽,到时候再由五皇子来背黑锅。”
慕容昭笑眼微眯,格外惊喜的问杨柒柒道:“所以你这个时候赶过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个?”
杨柒柒一愣,讷讷道:“都这个时候了,还问这个做什么,你快点想对策。怎么能把五皇子拦下来,还是说让人拔营退后?”
慕容昭扬了扬眉,笑着安抚杨柒柒道:“你安心吧,方才来了个传圣旨的太监,已经让我的人扣下了,还有这个人,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杨柒柒震惊于慕容昭的机敏,有些发愣的问慕容昭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慕容昭笑了笑,回答杨柒柒道:“我临行前,父皇就已经安排好。他若有什么要说的话,有什么圣旨要给我,会有专门的记号。可这个来宣圣旨的太监,什么也不知道!”
杨柒柒不禁在心里感叹永徽帝和慕容昭父子俩的心机深啊,让她白操心了。
她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可转头又道:“那五殿下和西郊大营那边怎么办?”
“五皇兄若真是蠢到这样的地步,带着西郊大营的人来。不是还有张子永和袁子翱么?”
杨柒柒心里突突直跳,有些回不过神来,怎么她觉得很重大,了不得的事儿,在慕容昭眼里就是小事一桩呢?
“那好,你既然都有对策,那我就放心了,我回去了。”杨柒柒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走。
慕容昭却是抓住了杨柒柒的手臂,反问她:“你要走到哪儿去,这个时间城门已经关了,你怎么进城?”
杨柒柒有些尴尬,好像某处十分隐秘、不能让人看见的小心思,就这么轻易的暴露在了慕容昭的面前。她垂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慕容昭笑眯眯追问杨柒柒道:“真是为了我,这样急慌慌的赶过来。”
杨柒柒懊恼地辩解道:“这军营里面有我的师兄、我的朋友、也有我未来的夫君,谁也不能出差错,我自然是要来的了。”
慕容昭似笑非笑地问杨柒柒道:“那我是什么?”
杨柒柒心口微微一挑,口是心非地否认道:“你什么也不是!”说完,转身又要走。却根本忘了,她这时候还被慕容昭抓着。刚一转身,仍旧被慕容昭拖回了怀里。
慕容昭的手臂很壮硕,紧紧揽着她的时候,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慌。很贪恋这个怀抱,又很害怕。
“好一对璧人!你们两个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儿,不知道张将军会作何感想!”
杨柒柒听着这声音格外的耳熟,眉头倏地一蹙,循声望过去。
慕容昭也自然地松了手臂,可仍旧拉着杨柒柒的手没有松开。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子,慕容晟。
“孤早就觉得你们两个人的关系非同寻常,却没料到,竟到了这种地步。”慕容晟骑在高头大马上,微微眯目看向杨柒柒和慕容昭等人。
“太子,我说过的,慕容昭和杨柒柒,分明就是两情相悦。两人却还装着什么都没有。”
这时,从太子的背后走出来了个骑马的姑娘。就算她披着斗篷,遮着脸,杨柒柒也能听出,这是慕容绵的声音。
“只要杨柒柒听见那些话,就一定会来!”
慕容晟慢幽幽地笑起来,一双眼睛格外锐利的盯着杨柒柒和慕容昭两个,道:“杨柒柒已经有了婚约,十一弟这样,会否太过分了一些。不过,若是你们真心相爱,孤这个当哥哥的,也可以成全你们!”
慕容昭很淡然,无惧无畏的向着慕容晟一笑,道:“若说过分,这话也合该让张子永来说。太子眼下说这个,未免也管的太宽了吗?”
慕容晟扬了扬眉毛,得意道:“那不如我现在就让人去请张子永过来,让他瞧一瞧,他心心念念的未婚妻,是个什么德行。”
慕容昭挡在杨柒柒的身边,小声对杨柒柒道:“太子是冲着我来的,你带着我的禁卫赶紧走。”
杨柒柒动也不动,只肃声道:“我若是贪生怕死,就留在豫国公府不来了。你还看不出来吗?慕容绵都来了,岂会容我全身而退。”
慕容晟坐在马上,身子微微前倾,有些可惜的看着杨柒柒,啧啧叹道:“杨柒柒,孤给过你机会的。奈何你不晓得珍惜。你若留在豫国公府,孤也不会这样大动干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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