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柒柒一心惦记着温瑶葭,也不跟如意争辩,只道:“总是一条性命!”
乔内司回头看了一眼杨柒柒,望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而真挚。猜想她对这个小宫女升起了同病相怜的悲悯。当即咳了咳,出声拦住了丁姑姑道:“去太医署请个医士过来,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她的命数了!”
杨柒柒立时上前,把小宫女方才掏出来的东西都拾了起来还给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绿娥。”绿娥怯怯的看着杨柒柒,余悸未平的哭道:“这些东西,不是我偷的,真不是我偷的。”
杨柒柒指着绿娥攥在手里的镯子,声音柔柔的问道:“这镯子是你的吗?”
绿娥老老实实的回答:“不是,这镯子是阿瑶姐姐的。她好心,想救一救我妹妹。”
杨柒柒听她说是阿瑶,晓得绿娥将死的妹妹指的并不是温瑶葭,这才松了一口气。可她却不记得上辈子有一个叫绿娥的宫女,也从没听温瑶葭提起这样的事儿。
不多时,医士被请来,看过绿娥的妹妹,只道病的太重,已经救不得了。绿娥听见这话,嚎啕大哭,抱着奄奄一息的妹妹怎么也不撒手。
丁姑姑站在门边儿,瞧着这出人间惨剧,竟也能冷笑出来,“我就说了,人是救不回来的。偏不听!耽搁了医士的功夫不说,还闹得掖庭上下都不得安生。”
杨柒柒就是这时与温瑶葭重逢的。
温瑶葭穿着单薄的宫装,脑后挽着宫女常梳的双环髻。袖子微微卷起,原本细白的双手,被凉风吹得通红,指节都脱了皮。尽管入了春,可天气仍旧寒凉。杨柒柒瞧见温瑶葭这幅模样,想起她上辈子与自己提起在掖庭的日子。那副心酸苦痛,恨不能平的神情,令杨柒柒记忆深刻。
温瑶葭躲在瞧热闹的宫人中间,眼泪珠子如断了线一般,簌簌落下。她却不大敢进前,十分害怕得罪丁姑姑。
被叫来的年轻医士沉着一张脸,提着药箱出门道:“便是再早一天,人也不会这么没了!既是病了,怎的不早寻医问药?”
丁姑姑冷冰冰的对身边的宫女道:“菱儿,送医士。”
医士面上颇为尴尬,厌恶的看了丁姑姑一眼,干脆的转身走了。
丁姑姑当即啐了一口道:“呸,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丁姑姑这举动,多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
杨柒柒却没听见,她趁着这个功夫与乔内司说道:“乔姑姑,咱们既要从掖庭选人,我瞧着这个绿娥就不错。还有她说的那个给她镯子,叫阿瑶的宫女也很好。”
乔内司自然明白杨柒柒的用意,今天绿娥当着这些人的面儿,让丁姑姑没脸,之后的日子只怕更难熬。单是阿瑶的那一对镯子就够丁姑姑惦记了。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把这两个人带回武德殿,她们必定也会感恩戴德。从掖庭里出来的人,谁还想再回去?
乔内司会意的拍了拍杨柒柒的头,与丁姑姑道:“我瞧着丁姑姑眼下一时是忙不完了,我先回去,改日再过来。”
杨柒柒见她没提要走绿娥和温瑶葭的事儿,心里不免着急。直跟着乔内司出了掖庭,快到武德殿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姑姑,那两个宫女……”
乔内司笑眯眯道:“你这丫头也怪能忍的!这会儿才问出来!”
杨柒柒怔愣的看着乔内司,有些摸不到头脑。
乔内司笑道:“你既想要让她们感恩戴德,以后能对殿下忠心耿耿的,那就给她们一个大恩德。等丁姑姑磋磨一遭,解了气咱们再去要人也不迟。”
“那,丁大监会不会……”想起丁廖春看见镯子的贪婪神情,杨柒柒有些担忧温瑶葭的安危。
乔内司微笑道:“且把心装到肚子里吧,掖庭已经死了一个,她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乔内司自然有她的考量,再者,杨柒柒自知人微言轻,便不再多说。
如意却道:“丁姑姑到底是掖庭令,咱们何必为了两个宫女给人得罪死了。往后她若是背地里给咱们使绊子,那要如何是好?武德殿已经够点眼的了。”
“武德殿点不点眼,也不在这一件两件上。咱们自不能给殿下惹事,但也不能轻易让别人欺负了去。让人以为武德殿是谁都能揉捏的!”乔内司混不在意的一笑,轻哼道:“再者,凭她也能给十一殿下使绊子?”乔内司话落,眸中精光一闪,教导如意与杨柒柒道:“你们两个可记住了,这宫里有些人得罪的起,有些人得罪不起。往后在遇见这样的事儿,心里先掂量掂量再行事。”乔内司这话算是很婉转的在告诫杨柒柒了。
杨柒柒当即点头记下,乔内司笑道:“丁廖春我是得罪的起的,掖庭装不下她,就给她换个地方。”
乔内司说完这话的第二日,温瑶葭和绿娥两个人便出现在了武德殿,尽管都憔悴不堪,还有许多看不见的伤痕,可好歹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而丁姑姑,因为苛待宫女,中饱私囊,被免职问罪,流放三千里。
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儿,可很快就传遍了内宫。
听到这个消息时,李贵妃正在安仁殿里修剪花枝。
“咔”的一声,剪断了一支开的正好的茶梅。李贵妃顿时没了兴致,将那花剪放下,难以置信的问道:“丁廖春被问罪了?”
茗春点头道:“就是刚才的事儿,忽然就被免职问罪。这会儿怕是已经押出安礼门了!”
李贵妃心烦意乱的坐到贵妃椅上,修长的黛眉微微一扬,问道:“谁下的手?因为什么?”
茗春蹙眉回道:“是乔内司动的手,因为苛待宫女,中饱私囊。昨儿个掖庭一个宫人殁了,乔内司刚好在那,后来不知在御前说了什么,丁姑姑就被问罪了。”
“乔池桑?她不是被拨去了武德殿吗?还在这里面搅和什么?”李贵妃心中狐疑,不禁想到是不是皇帝知道了什么。
茗春答不出来,李贵妃沉沉一叹,道:“皇后把着后宫这么些年,本宫提拔一个丁廖春有多不易,费了我多少心血。如今这人说没就没了,还是教御前的人给拔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丁廖春被审问了吗?”
茗春摇头,“奴婢失职了,竟什么也不知道。不过好像没牵涉什么,何况乔内司被调去了武德殿。想是没有什么要紧的!”
李贵妃当即摇头道:“不管是从哪起的头,人既是出去了,就让她彻彻底底的闭嘴。”李贵妃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暗。
茗春自然知道她所指的闭嘴是什么意思,垂眉恭顺的应了,正欲转身出去,又听李贵妃道:“叫人盯着点儿武德殿!”
武德殿那边自不知道丁廖春在流放的路上因病暴毙。
因为慕容昭得了皇上的嘱咐,每天都要去向太后、皇后请安,此外,他也该准备去弘文馆进学了。
这两件都是武德殿了不得的大事儿,自然谁也没那个心思再留意被流放的丁廖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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