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了小半日,也没见小鱼有什么特别引人怀疑的举动,这令杨柒柒一度以为是自己想差了。
山中秋景如画,杨柒柒想起同裴信一起云游时的情景,不免有些走神。又想到被太子追杀,短短一年的时间,境遇变换,竟多出来这么些事端。
她正走着,忽然手臂被人拉了一把。抬头,见慕容昭一双幽深的眸子波澜不兴的,正凝视着她,似乎想要将她里外给看个透彻似的。
杨柒柒再一看,原来她没留心险些撞到山上的石头。不禁面露尴尬,又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臂。
慕容昭沉默了片刻,忽然眼波幽沉的问杨柒柒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杨柒柒被他问的发了糊涂,在脑子里想了一瞬,一双眼睛里满满的莫名其妙,“我,要对殿下说什么呢?”她话落,见慕容昭眼神又沉了下来,那眼光复杂。她说不清楚,只觉得心里被他审视的目光看的发冷,当即不悦的皱了皱眉。
两人之间流动的空气,好像在一瞬间变得冰冷下来。
杨柒柒心中很是奇怪,刚才在来的路上,慕容昭还乐呵呵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慕容昭漠然转过身,有气无力的说道:“走累了,咱们去凤林禅寺。”说着,大步率先向着另一条山路走去。
杨柒柒望了竹意一眼,不禁暗自腹诽慕容昭这脸变的太快。
慕容昭大步流星,杨柒柒慢悠悠的走着,自然就落在了后面。
竹意看着慕容昭清冷的背影,不禁小声同杨柒柒道:“姑娘,十一殿下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生气了?”
杨柒柒远远的瞥了慕容昭一眼,摇头道:“谁知道他是因为什么?”
她们正走在山间很窄的小路上,旁边是极陡的陡坡。主仆二人边走边猜慕容昭到底是怎么了的时候,突然听见背后响起尖锐的尖叫声。
竹意下意识的一把拉住了杨柒柒的手臂,走在最前面的慕容昭,也很快的回头,眼波不自觉的线落在了杨柒柒的身上,见她安然无恙的,神情一松,又蹙眉看向了被竹心扣住双手,扭在地上的小鱼。
这场景很是突兀,温瑶葭呀的一声,问竹心道:“小鱼是怎么了,你做什么要这样扭着她?”
竹心冷冷的睨了温瑶葭一眼,怒道:“温姑娘,你带回来的这个人,她刚刚险些将我们姑娘从山上给推下去。”
众人闻言皆惊,慕容昭的脸色,更是冷若冰霜。
温瑶葭当即反驳道:“不可能!小鱼好好的,做什么要害你们姑娘。”她说着,又看向小鱼,问她道:“小鱼,你刚刚做了什么,是不是竹心姑娘误会了?”
小鱼吓得簌簌发抖,哭道:“我没有想要推杨姑娘下山,我刚抬手,就被竹心给按住了。”
杨柒柒心里腻烦,这样的情景,她在温瑶葭的身边都不晓得见过多少次了。她们相交数年,温瑶葭对她从来又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实在是太了解她了。
她还记得,与温瑶葭第一次说话是在内宫的赏花会上。
彼时,温瑶葭穿着一身海棠红滚金边的曳地裙,外罩香色织彩百蝶飞花的长衣。羊脂一样白腻的手指捏着一朵牡丹花,当真是人比花娇。她微微眯目,懒洋洋的一笑,向着杨柒柒说道:“请永平侯夫人到本宫跟前儿说话。”
张宗嗣少年功成,是永徽帝身边的爱将。但,无论是永平侯府还是京中的贵妇圈子,谁都没把她这位庶代嫡嫁的夫人放在眼里。
刚刚信阳候夫人还拐弯抹角的说她没见过世面,跟她的小姑子张迎柳一唱一和的讥讽了她一番。
杨柒柒被说的面红耳赤,就听见温瑶葭清凌凌的温和唤她。她应声过去,温瑶葭站起身把手递给她,示意她来扶着自己。
那时候温瑶葭作为永徽帝的宠妃,正是宠冠后宫的时候。李贵妃被她斗得遭了贬黜,连着皇后也气的一病不起。整个太极宫,温瑶葭是一枝独秀。她肯这样亲近杨柒柒,自然令其它几位在场的夫人都咋舌不已。
“你是正经的永平侯夫人,况且,永平侯现今圣眷正浓,你这个嫡夫人,怎么瞧着总比要矮旁人一等呢。”温瑶葭似笑非笑,拉着杨柒柒走了好远,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杨柒柒意难平的叹了叹气,心里很是苦涩,“我是庶女出身,今日到的夫人,都是恭候家的嫡姑娘,所以……”
温瑶葭嗤的笑道:“所以什么?所以谁就比谁尊贵了?若你这样说,本宫还是浣衣女婢出身呢。不以出身论英雄,若是你气势上先弱了她们一等,那也只有人善被人欺的份儿了。”
杨柒柒心里发酸,垂着头小声道:“可是臣妾不知道该怎么做……在家里也是这样,在外面也是这样,臣妾明明想都做的好好的,可谁都瞧不上臣妾。”
温瑶葭朗声道:“你做什么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挺胸抬头,如果有谁明褒暗讽你,你不会拐着弯儿的说,你就当面直接回敬过去。看谁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你!”
那时杨柒柒满脸犹豫,声若蚊蝇,“这疾言厉色的样子,只怕……”
温瑶葭怒其不争的说道:“你怕什么!”温瑶葭说着,“你母亲没有教过你相夫教子之道?”
杨柒柒黯然的把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温瑶葭很是惊讶,又与她说了温家的事儿。
杨柒柒这才知道,她原来温瑶葭竟是她的表姐。
“我竟然不知道还有你这么个亲戚,倒是我疏忽了!”温瑶葭说着,便很亲热的揽过杨柒柒道:“咱们可要时常走动,我是在浣衣局里长大的,原以为是举目无亲!竟没想到,还有你这么一个表亲。”
当日,温瑶葭留她说了许久的话,杨柒柒也相见恨晚的和她大吐苦水。
温瑶葭听她说起永平侯老夫人是怎么折磨她的,气的直拍桌子道:“老贼妇!她这样欺负你,还不是看你没有靠山!若她以后再这样,你就告诉她,本宫是你的靠山。”
杨柒柒听了这话,感动的直想落泪。
之后杨柒柒就成为了温瑶葭的座上宾,经常被温瑶葭请到宫中相伴,甚至连一些皇室宴会,如永平侯这等并非皇亲国戚之家的人,也因为杨柒柒的缘故,被温瑶葭钦点入席。
和皇帝的宠妃成为了闺中密友,杨柒柒在永平侯府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
“柒柒,你不能总是这么老老实实的由着人欺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个道理还不懂吗?”
“柒柒,张宗嗣的小妾生了庶长子,我刚刚给了张宗嗣一瓶鹤顶红。”
“柒柒,皇上刚让人送来四匹蜀锦,我赏你两匹制新衣,你挑挑看,喜欢哪个?”
“柒柒,姓李的一家蛇鼠一窝,你别被她们给骗了。还有你三姐,我看着她就太精明有城府,你别同她来往,倒是你五姐,可以多走动走动。”
“柒柒,我给太子下了个套儿,谁知他和皇后竟然这么急吼吼的就钻进来了,可见被逼的狗急跳墙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柒柒,咱们两个若是生的一男一女,就结为儿女亲家。若都是女儿,就让她们做姐妹,若都是男孩儿,就让他们做生死兄弟。左右我也不是只生这一胎,咱们总能如愿结为亲家的。”
“柒柒,挑拨李贵妃与皇后那个老妇的小宝林,是我的人。你明白吗?有些事不需要你亲自动手,有些人也不需要你亲自除掉她。抓住了她的弱点,总会一击即中。”
“柒柒、柒柒、柒柒……”
杨柒柒不觉哭笑,温瑶葭再用上辈子她交给她的那些道理,对付这辈子的她。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另杨柒柒觉得啼笑皆非,她怎么会与温瑶葭为敌呢?
她想,你对我千般好,万般好,你甚至是因为我而死。我怎么能与你为敌呢?我又怎么会打你心爱的人的主意呢?咱们曾经是那么亲密的,如手足一样的姐妹呀。
可这个念头,只能不断在杨柒柒自己的脑中盘旋。她怎么同温瑶葭说,怎么才能像上辈子一样,对温瑶葭推心置腹?
她靠着竹意,长长一叹,声音清冷的说道:“小鱼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但我不是傻子,那日你卖身葬父,身上穿的孝衣一瞧就知道价值不菲。还有你手上的茧子,根本就不是寻常农家女会有的。竹心,你把她的手掌摊开给大家看看。”
竹心得了话,又将小鱼的两手扭过来。
小鱼原本想趁着这个功夫脱身。谁知竹心的力气很大,三下两下,又将她给制服了。在场的众人,自然有能瞧出门道的。纷纷看向小鱼的手,但见她的手上果然有练武人手上常有的老茧。
温瑶葭瞧着这阵势,惊得有些说不出话,半天才隔着数人,扬声问杨柒柒道:“七姑娘,您既瞧出她有些不对劲儿,怎么不早对我说?”
谈伏伽没理会温瑶葭,只是神情冰冷的盯着小鱼,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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