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杨柒柒更衣过后,很快便跟着豫国公府的内命妇入宫,赴宫中的端阳宴会。
杨柒柒并非第一次列席宫廷御宴,可仍旧规规矩矩的跟在杨玉妍与杨清欢的身边。
慕容昭与慕容晰因着脸上的伤没好,都找了借口推辞。
所幸,端阳节也不是什么非要一家团聚的节日,不过是热闹一番而已。杨柒柒因着刚刚回到杨家,被太后特别叫上前说话,在这场宴会里尤为点眼。
卓莹十分热心的帮着杨柒柒引荐勋贵之家的千金贵女,互相也不过是客气的说几句话。
这宴会参加的没意思,杨柒柒心里记挂着李夫人打算把她的私产充入公中的事儿,因此与旁的千金说话,难免只敷衍两句,显着格外的心不在焉。
说了一会儿,她便寻了借口出殿,到后花园里纳凉。
彩屏这一日几乎都跟在杨柒柒的身边,见她累的直打哈欠,不禁笑道:“姑娘,过了节,太后娘娘还真开女学吗?”
杨柒柒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说不清楚。她百无聊赖的拨动着腰间的络子,猜测的回答道:“瞧太后跃跃欲试的模样,十有八九。”
彩屏道:“开女学自是好事儿,可,还真让您去当女先生?且不说能不能服众,单是同安长公主那儿,就过不去。”
杨柒柒也有些发愁。
在大燕,勋贵之家的女眷,互相是有交际圈子的。特别是没有出嫁的姑娘家,最重视闺中交际。这样的来往,很利于展现千金贵女们聪明贤惠的一面,对闺誉很是有利的。各家贵女之间的交际,也可以看做是家族与家族之间隐秘的联盟。
她初来乍到,太需要打入贵女之间的圈子。太后开女学,能进学的姑娘,出身自都是大燕数一数二的簪缨世家。与她们结交,自有很多台面儿下的好处。
但是,当同学和做老师,就又是两码事儿了。
杨柒柒觉得这不是太后在与她开玩笑,就是在考验她。各家的千金嫡女,大多是捧在手里娇养长大的,谁会愿意被她这个凭空里冒出来的人压过一头?
杨柒柒就想在背地里悄悄把李氏惩治了,若还能为温家翻案,就再好不过了。谁承想,太后似乎非要拉她出来万众瞩目、受万民敬仰呢?
想到这里,杨柒柒不由叹了一口气。
“宫里的宴会,偶尔是有些无趣的。”
杨柒柒听见再熟悉不过的温吞声音,心里不觉有些腹诽。转过头,果然说话的就是慕容时。
她忙起身向慕容时行礼问安道:“七殿下安好。”
慕容时温润含笑,阔步走到杨柒柒的跟前儿,声音清朗而柔和,“咱们不是说好了,你不必与我这么客气的。私下里,你就同三表妹一样,唤我一声表哥可好。”
杨柒柒不置可否的一笑,并没言语。
慕容时道:“听十三弟说,你很会养花儿?”
杨柒柒不仅挑眉,圆圆的眼睛一眨,好像是在说“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慕容时笑道:“他托我找些很珍惜的名品,说是砸坏了你的花儿,要赔给你。我想着,既是要赔给你,道不如先问问你都喜欢什么。”
“也不拘什么,左右我只是养着玩儿的。”杨柒柒总觉着慕容时温吞的笑容后面,藏着些让人说不清的功利,她看着实在别扭的紧。
慕容时全没有感到杨柒柒是不想说下去,继续很有兴致的说道:“难怪上一次去我府上赏花,七表妹有些心不在焉,原是没瞧上那几株牡丹。我府中还有不少珍藏,七表妹若是深谙此道,可不能藏私!”
杨柒柒应付的笑了笑,依依道:“我也只是略通一二,您就别与我说笑了。”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游廊尽头一声娇滴滴的女声道:“表哥在与七妹说什么?”
杨柒柒扭头看过去,正是杨玉妍。杨柒柒心头一松,头一次觉着杨玉妍没那么面目可憎。
慕容时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转瞬坦然而大方的笑道:“十三弟把七表妹的花儿都给砸了,正要寻些名品花卉赔给她。可又不知道要选些什么好,托我来问问。”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刚刚他还借着慕容晰作筏子,送自己的人情。转头又推回到了慕容晰的头上。杨柒柒不由觉得,以顾皇后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就养了慕容晰这么个傻儿子,总对慕容时掏心掏肺的?
她没心思与这两个阴险到一起去的准夫妇纠缠,只道自己有些冷,回去披件儿衣裳,就起身离开了。
杨玉妍同慕容时说了一会儿话,才返回到宫宴的大殿上。
杨柒柒生怕再忽然遇见谁,索性一整晚都呆在了杨清欢的身边,与她闲话一二。
等晚上回了杨家,一进疏影楼的门,竹意便迎了上来,向她回报道:“姑娘,今儿个太子、三殿下、七殿下、九殿下以及其它世家送来的礼单,都直接给了李康平家的入宫中的档了,奴婢只被分着记了一些寻常亲戚、官员送来的礼。”
杨柒柒自是知道杨家姑娘的私产,都是由长辈代管的,等快要出嫁的时候,才会陆陆续续的还到她们自己的手上。
但这样的规矩,自有个例外。
比如,大房的伯父、伯母去得早,五姑娘杨清欢自小就是由平阳太主一手带大的。她在十二岁那年,就自己接管了大房留下的私产,并开始跟平阳太主学着自己打理自己院子的内务。这样历练了几年,等嫁去九皇子府上时,处理起府中的事儿就很得心应手。
至于二房的嫡女杨玉妍,那是李夫人的亲生女儿,虽然明面儿上是由李夫人打理,但实际从杨玉妍十三岁开始,她就私底下跟着李夫人学习内务,也会悄悄的动用、经营自己的私产。
三房的嫡女杨玉如,也与杨清欢、杨玉妍两人一样。
私产的支配权,几乎象征着她们在豫国公府的地位。
有了私产,打赏下人、平日勋贵女眷间的交际来往就没有了限制。不必经过公中上档、下档的繁复过程,就可以私下里经营,积累更多的私产。钱这个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杨柒柒上辈子本来就没什么东西,由李夫人代管,从公中出入,便没有太大的损失。
可如今,这些贵重的私产一是可以留着做人情、送人,二是可以遮挡她从胭锦等商铺来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巨额收入。
想到这些,杨柒柒便打定了主意,必须把自己的私产从李夫人的手里拿回来,由她自己来支配。
“竹意,你去公中要一份今儿个的礼单,再把记档也一并取过来。若是李康平家的问,你就说我只是想看一看各家往来的礼节,心里有些数。往后走动起来,也不至失了礼。”杨柒柒不假思索的开口吩咐。
竹意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回来了,她手里只拿着一个账本,垂眉小声道:“姑娘,李康平家的说,礼单正在夫人屋儿里。她还说,往后姑娘在各家来往,礼都是公中给备下的,就不必您操心了。奴婢只得说,您要给卓家的两位姑娘亲自挑选回礼,她才把档册给奴婢的。”
杨柒柒点了点头,笑道:“就是这样!往后在豫国公府里行走,就该多长个心眼儿,脑袋也要转的快一些。”她说着,拿出十三皇子提前给她的礼单,对了起来。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杨柒柒才对完。
彩屏与竹意两人见她抬了头,忙问道:“姑娘,这档记得可对不对?”
杨柒柒哼笑一声道:“不对。少了一对雕宝相花的羊脂白玉璧、一套龙吐珠的白玉樽、上用的妆缎蟒缎十二匹、十八罗汉金象、一对羊脂玉净瓶。”
竹意不由咋舌道:“竟差了这么多?”
杨柒柒笑道:“十三殿下送来的东西不少,这些不记档,也瞧不出什么。”
彩屏神情中带着些许鄙夷,道:“李夫人真是眼皮子浅,她如今当着整个豫国公府的家,这样的事儿一旦传出去,旁人要怎么看豫国公府?只怕她管家的位置也不保了。”
杨柒柒眼前一亮,立时兴致高昂的接言,“姑姑说的真对,这样的事儿大家都捂着,李夫人自然是皆大欢喜。可一旦露出一丁点儿的风声,她就再别想好好当这个家了。”
竹意见两人这样有默契,犯了糊涂,“那要怎么透出风去?若是在奴婢拿走账册后传出去的话,李夫人会不会以为是姑娘您把事情传出去的?”
竹意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李君萍是个谨慎又精明的人,难免会疑心。
杨柒柒一边琢磨,一边慢悠悠地说道:“这事儿要闹,就得当着她的面儿来。我们不仅不能沾上一点儿边,还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竹意目瞪口呆道:“啊?这样,也太难了。”
杨柒柒一笑,“咱们就先让夫人得意一阵子,得意过了头,咱们的机会也就到了。”话罢,她让竹意仍旧把账册还给李康平家的。
李康平家的说是稍后会给杨柒柒送礼单,结果也没有个踪影。
两三日后,杨柒柒遣了人去卓府送回礼,这件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夫人只当杨柒柒屈从了,却不知道,杨柒柒一直在等一个拿回私产,并让她付出代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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