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信起身,亲去迎慕容晋、慕容昭二人,众人见过礼,去了正堂小坐。
袁岘瞧着杨柒柒一双眼睛通红微肿,笑她道:“你哭的这么伤心,让旁人看见了,还以为师傅怎么了呢!”
杨柒柒瞪了袁岘一眼,道:“师傅是要出门的人,你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快啐一口。”袁岘只得应着连“呸”了三声。
裴信不由笑道:“你们总说为师偏心,到了关键时刻,可看出来了,还是柒柒跟为师最贴心。你们这些臭小子,可从没为师傅我落过泪。”
杨柒柒脸上一红,道:“师兄们外出都很方便,可我想再回一趟蔚山却是难上加难了,他们自然不会难过。师傅不必理会他们,倒是别忘了日后多来洛阳、长安看看我!”
卫霖不由笑话她道:“你再有个一两年也就及笄待嫁了,到时候让夫婿带着你回去,也很方便呐!”
裴信当即板起脸,“为师不在,你们这些做师兄的就应当让着柒柒!特别是你,伯安!”
卫霖连声应是,又忍不住抱怨,“师傅最心疼小七!”见他这样促狭,众人不由哄堂大笑。
寒暄了一阵,眼瞧着也是该启程的时间。杨柒柒心中更难过,精神便是恹恹的。
等到从正堂里出来,慕容昭略落后了两步,悄无声息的将帕子递给了杨柒柒,小声道:“出门时哭丧着脸不大好看,回去净净面吧。”
杨柒柒接了他的手帕,有些错愕的要谢谢他,结果他却云淡风轻的阔步跟上了卓御清,一眼都没有多看杨柒柒。
杨柒柒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没带手帕,被慕容昭瞧见了。她不禁觉得有一些丢脸,也不大敢拿那手绢擦眼泪,一心想着寻个机会把手绢还给他。
等出了梁国公府,杨柒柒跟裴信正式道别,眼泪又一个劲儿止不住的流。直送着马车离开,她才缓和一些。
杨柒柒与卓莹、卓芸同坐一辆马车,上了车后,便是一路无语。
等快要出城的时候,坐在马车外面的婆子忽然打帘子,笑呵呵道:“十一殿下半路让人买了宝顺斋的点心给姑娘们路上打发时间吃的。”
卓莹听见这话,笑眯了眼,连声赞叹道:“十一殿下可真是细心呐!早上起得早,我睡过头了,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肚子正空的厉害呢!”卓莹看着杨柒柒恹恹的样子,笑着跟她道:“宝顺斋的点心可是全长安最好吃的,每天早上没开门儿的时候就大排长队呢!你要不要尝一尝!”
杨柒柒勉力一笑,恹恹道:“我现下吃不下去,你和阿芸多吃点儿吧!”
卓莹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也晓得是因为清平先生离开,她有些不痛快,也不敢再闹她,领着卓芸默默的分了慕容昭送来的点心。
到了中午,众人自在路上的驿站用饭,因着时间来不及,只是用过午膳,仍旧要乘马车继续赶路。
杨柒柒在马车里坐了一上午,昏昏沉沉的,中午就更没什么食欲。
只是,同大长公主、长公主等人同坐一桌儿,应景儿也要少吃一点。她动了几筷子,便称胸口闷,到驿站的后院儿透气去了。
“你会骑马吗?”
杨柒柒正坐在廊下的栏杆上用手绢打着风凉,忽然从后面响起温润地声音。她回头,看见慕容昭笑意融融的站在不远处。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莲青色绣杜若文竹祥云团暗纹的长袍,腰间系着腰间系着玉带。很是玉树临风,潇洒不凡,别有一种飘飘出尘的上仙风姿。
杨柒柒要起身向他行礼,他却扬了扬手道:“咱们在外面就一切从简,别总行那些虚礼。不然你这一天要看见我数趟,膝盖弯来弯去都要酸疼了!”
杨柒柒觉得他比小时候会说话了,永徽九年那会儿,他好像还是个极木讷呆板的人。杨柒柒心里不禁暗想,卓莹说慕容昭在长辈面前吃得很开,想必多数时间都在想着怎么讨好那些人吧?比如他对待卓家的每个人,都极是周到妥帖,连她这个卓御清的师妹,也能受到他这个皇子的照顾。只怕他的日子过的也不轻松,所以变得这样随和风趣,面面俱到。
她垂首温和的笑了笑,老实答道:“跟我师父去漠北那会儿,他老人家特意让我练过。虽然现下骑得不好,可也不至于从马上摔下来。”
慕容昭笑道:“坐一天的马车,挤在车厢里,闷也要闷死了。你若会骑马,等下午启程时,就在驿站挑两匹。”
杨柒柒顿时有了兴致道:“可以吗?”
慕容昭点头道:“等过了前面的官道,咱们可以另外从那边儿的山谷穿过去,路很平坦,也没什么人。等穿出去,你们再坐回马车,也是一样的。”
杨柒柒刚想应下来,可转头想到自己是同大长公主与长公主出行,总得规矩一点儿,便有些犹豫道:“还是……”
谁知“算了吧”还没说出口,慕容昭便起身笑道:“你若是想,就都交给我办吧。”他说着,仍旧慢吞吞的踱回了屋子里。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卓莹和卓芸两人兴致勃勃的来找杨柒柒道:“十一殿下跟祖母说,咱们坐在车里也闷得慌,等一会儿会经过一条山谷,可以骑马从里面穿过去。祖母和大伯母都同意了!现下让咱们挑马去呢!”
杨柒柒暗叹慕容昭做事很妥帖周全,心情也跟着开朗了一些,由着卓莹、卓芸两姐妹拉着她去挑马。
等下午出发时,三人带上筚篥,跟着慕容昭、卓御清等人从山谷穿过。一路有说有笑,比起在马车上实在敞亮了许多。
不过出了山谷,女眷也不好在官道上抛头露面,所以三人又回到了车上。
卓莹上了车,对慕容昭更是赞不绝口,“跟十一殿下出门,比咱们从前出门可有趣多了!他又细致又周到,好像什么他都知道似的!”
这时间,杨柒柒才感觉有些饿。正好慕容昭清早买的点心还剩了些许,她就着香片用了两块,觉得卓莹对慕容昭的夸赞一点儿都没错。难怪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是大燕姑娘首屈一指的春闺梦里人呢!
等到黄昏时分,总算到了洛阳城外。梁国公府在洛阳的府邸位于尚善坊,离着皇城只隔了一条洛水,和慕容昭的十一皇子府,也就隔了一条街。大燕皇亲贵胄的府邸,也多半都在尚善坊周围。
这时间,洛阳梁国公府的人都候在府门口,见着梁国公府的马车进了巷子口,立时就有仆人进门去让厨房准备传膳。
众人进了府,便各自往常住的院子安顿。杨柒柒虽说只能再住十几日,可长公主仍让人替她收拾了一个小院子。虽然不比长安的玉棠院,可也很好了。
安顿下后,便有仆妇来通知用膳。杨柒柒换了一件樱红色蝶花锦纹的春衫,又配了鹅黄色的八幅裙,才去前厅。
众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见杨柒柒如一朵雨后芍药般清新明丽,皆是眼前一亮。
大长公主连声赞她这么穿好看,笑道:“你这样穿,连我看着也觉得一日的风尘仆仆和疲惫都一扫而光了!”
杨柒柒温婉含笑,“这衣裳还是前几日借着莹表姐的光做的新衣裳呢。”
见人都到全了,仆妇端了饭菜鱼贯而入。
这顿饭吃的尤为自在,慕容昭放下碗筷,不禁叹道:“每日都这样用膳可真热闹,我府里,每日就我一个人,吃起来也不香!”
卓述笑道:“左右咱们现在离着近,殿下往后每天都来同咱们一起用膳,可好?”
慕容昭忙不迭的笑道:“自然是好的,每日一早起来我就过来,同姑父、姑祖父吃完饭,正好一起入宫。”
卓御沣忍不住打趣道:“殿下,我父亲只让你吃一顿,你怎的还惦记上了三餐!”
慕容昭一愣,道:“左右一顿也是吃,三顿也是吃,不过多摆双碗筷而已。”
大长公主被两人逗的笑起来,连连道:“多一个人也热闹!”
卓御清也凑趣地说道:“殿下要来也不是不可以,总得入点儿伙食!”
慕容昭大大方方的笑道:“那是自然的,这一路风尘仆仆,我特意让人取了前日父皇赐下来的百和香,味道清幽,很有安神的功效。晚上点一点儿到香炉里,保证你一夜无梦,第二日精神极好的!”
结果当晚,果然每个院子都分到了一小盒儿百合香。
杨柒柒上辈子只听说过百合香出自西域,一种香是由数十种香料制成,极为珍贵。如今连她都得了一小盒儿,整个梁国公府的加起来得得着多少?
可见皇帝对慕容昭的隆宠,真是一天都没有衰退,可她又觉得奇怪了,如果永徽帝这样宠信慕容昭,上辈子怎么不找机会废黜太子,为慕容昭扫清障碍;或者留下什么让慕容昭继位的圣旨或是凭证,也免得慕容昭被诸多猜测。
博山炉里的百合香一点一点化开,很快散在了空气中,杨柒柒这样胡思乱想了一刻,竟很快的就入睡了。
到了第二日,慕容昭果然来了梁国公府用早膳了。不仅如此,早膳后,梁国公府的公子、姑娘们竟都接到了七皇子府帖子,说是邀他们两日后去七皇子府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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