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柒柒下意识的别过头看向门外,慕容昭立时抬手,扶住了杨柒柒的下巴,柔声道:“你不必理会他,让我帮你画完。”慕容昭画的全神贯注,仿佛此时此刻,最要紧的事情,唯剩下为杨柒柒画眉一样。
安良在外面边唤着殿下边进门,一绕进内室,看见此情此景,明显有些回不过神。
慕容昭不疾不徐地问道:“有什么要紧事,你尽管说就是了。”
安良恍然,立时讷讷地回慕容昭的话道:“是。内宫传来旨意,宣召您和皇子妃入宫呢。”
慕容昭低低唔了一声,当做是回答。
安良便又道:“昨儿晚上,九殿下与十三殿下带着人同七殿下去了永兴县公府。谁也没拦住,直接把永兴县公府挖了个底朝天!然后,在永兴县公府正院花园的西北角,挖到了两尊木偶。上面刻着太后和皇上的生辰八字。九殿下、十三殿下并着袁三公子立时同七殿下一道进宫回禀去了。当时万岁已经就寝,三位殿下同袁公子就在金吾卫那边等了一整夜。今早皇上一起身,几人立时就去了正殿。奴才约摸,如今宫中传召,应该是说这件事。”
此时慕容昭已经为杨柒柒画好了眉,他细致端详着,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才转头吩咐安良道:“备车,我同皇子妃一道入宫。”
杨柒柒心里琢磨着,若是永徽帝要处置,何必要传召慕容昭入宫再处置?想来是忽然生出了什么枝节,她这样想着,便出言提醒慕容昭道:“父皇一早传召,不知这一晚上永兴县公府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他们会不会又想把这罪名,按到你的头上……”
慕容昭笑了笑,安慰她道:“你且安心,我又不是傻得,岂会由着他们想怎样就怎样!”慕容昭说着,将手伸向杨柒柒,示意她起身,“眼下这都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先不说这个。”
杨柒柒愣愣地问他道:“那眼下有什么要紧事?”
慕容昭道:“我今日穿的吉服是宝蓝色绣宝相花的,你穿什么颜色,什么花纹的?我想着,咱们两个穿个花纹料子与颜色相近的,这样看着,就是一家人。”
杨柒柒听到慕容昭这话,当即噗嗤一笑,简直是乐不可支,“就算不穿相近的,旁人也能看出来咱们是一家人。满洛阳上下,谁不知道咱们两人是一家人?”
“知道是一回事儿,看着是另一回事儿!或者,你穿什么衣裳?我来挑我自己的衣裳配你。”慕容昭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仿佛同杨柒柒有关的一切细枝末节,对他来说都是有趣而重要的事儿一样。
杨柒柒何曾被这样对待过,看见这样的慕容昭,她不禁想起上辈子刚嫁进永平侯府的自己。张宗嗣那样冷漠,这等恩爱画面,简直是想都不敢想。她心里格外动容感激,当即温温婉婉地笑起来,道:“那便穿宝蓝色的吧。”
慕容昭闻言,立时眉开眼笑,径自走到衣柜前道:“我来给你选。”
杨柒柒不禁微嗔地说道:“有那么多正经事要做,穿什么,让竹枝她们准备就好了。”
慕容昭笑呵呵道:“你才是最正经的事儿,旁的事儿,先放一放也无妨。”
杨柒柒也不再多阻拦,兀自靠在圈椅里,笑吟吟地看着慕容昭极细致的让竹枝把杨柒柒宝蓝色的衣服全都拿出来,摊在他的眼前。
这一早上,慕容昭又帮着杨柒柒选衣裳,又去配收拾,直到都择选完,他才极随意的穿了衣裳,又让人伺候这匀面梳头。
一切都准备妥当,慕容昭才拉着杨柒柒的手出了十一皇子府。
温瑶葭站在门房里,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心里格外的寂寥。
“殿下同皇子妃可真恩爱!”
“那是自然的,殿下是多不容易,才求得陛下赐婚的!”
“我方才听正院的人说,殿下还给皇子妃画眉。”
“真的假的?咱们殿下那样的心性,竟也会做这样的事儿!”
“嗒”的一声,温瑶葭水葱一样的指甲,连根折断。她却并不觉得痛,淡淡然的转过身,轻呵看热闹的几个女婢道:“好大的胆子,各自的差事放下不做,都聚在这里嚼舌根子来了!”
温瑶葭在十一皇子府的地位一向是数一数二的特别,几人立时吓得噤声,不敢言语。
慕容昭和杨柒柒一路进了宫,皇家的认亲礼,自然与寻常不同。按照规矩,两人需要先向太后、皇上和皇后请安。请过安后,由慕容昭领着杨柒柒去宗祠祭拜。这一日,礼部会正式将杨柒柒的玉牒送入宗庙,正是入牒。
可两人这时候踏进观风殿,却并没有进行认亲礼。太后和皇后不在,连着礼官也并没有被永徽帝传召。
在场的除去七、九、十三三位皇子外,就是原先和永兴县公父子。杨柒柒是在场唯一一个女眷。
永兴县公正跪在地上,满面的泪水,哭道:“陛下,微臣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您和太后娘娘用巫蛊之术啊!若是没有您,又何来永兴县公府!”
永徽帝表情格外冷肃,沉声问永兴县公道:“若不是你,那木偶又是谁埋进永兴县公府的?”
永兴县公道:“这,微臣又如何知道?若是微臣知道,自然都告诉给陛下。那木偶,微臣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埋进院子里的。”
九皇子笑了笑,道:“永兴县公这就是在说笑了,那可不是别的地方,那是永兴县公府的正院。正院里成日都有下人来往把手,若非永兴县公自己,谁能有那么了不得的本事,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东西埋进你正院的花园里?”
慕容昭正是这时间同杨柒柒进了观风殿的。
永徽帝见慕容昭进了门,直接对陈方煜道:“你说要请十一殿下来,朕已经让人请过来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陈方煜冷冷一笑,脊背挺得笔直,反问永徽帝道:“陛下,当时七殿下得着宫中高人指点,说是要往东北寻。七殿下带着人去了十一殿下的府邸搜查,什么也没查出来。十一殿下当时便说,让七殿下先搜永兴县公府。微臣只是心里好奇,十一殿下怎么一猜就能猜中,永兴县公府有这等脏东西呢?再者,宫中高人说太子和皇后或是中了巫蛊之术。若真是这样,微臣家中的木偶,应该妨害的是陛下和太后娘娘的身体康健。又怎么会害了皇后和太子呢?”
杨柒柒心中暗自冷笑,陈方煜这可真是会贼喊捉贼啊。原本是他们永兴县公府联合了皇后、太子和七皇子,要置慕容昭于死地。如今自尝苦果,竟也敢舔着脸,妄想再拉一把慕容昭下水。
慕容晋嗤的笑了出来,对陈方煜道:“十一弟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既是宫中高人说在东北方,那个方向除去十一皇子府,离着最近的就是永兴县公府了。当时,换成任一个人,只怕也会这样说的。陈公子这样说,难不成还怀疑十一弟为了栽赃陷害你,对皇上和太后行巫蛊之术?”
陈方煜极保守的退步道:“微臣并非这个意思,微臣也不过是大胆猜测一番而已。至于是非曲直,只能交由陛下英明圣断,给永兴县公府一个清白。”
“要给永兴县公府一个清白,那也要永兴县公府真清白。”慕容昭笑了笑,立时向永徽帝求请道:“父皇,永兴县公世子虽是口口声声把矛头指向了儿臣。可儿臣觉着,他言语中有一大疑点急需先弄清楚。”
众人闻言,全都纷纷看向了慕容昭。
慕容昭道:“若是那巫蛊之术指向的是父皇后皇祖母,那么为何父皇和皇祖母身上无事,反倒是皇后和太子身染怪病呢?”
慕容时心念一转,但觉慕容昭说这番话必定有什么深意,他心道不好,赶紧拦住,“父皇,这件事儿疑点重重。只怕永兴县公府的那人偶不过是打了一个幌子,真正的罪魁祸首,早已经逍遥法外。依儿臣之见,倒不如将这件事就此交道大理寺去办。”
杨柒柒一听慕容时提到大理寺,心中暗暗发笑。她可是记得,那大理寺中闫姓少卿,已经为慕容时所用。如今几个皇子的势力,唯有慕容时钻营进了大理寺。若是这件事交给大理寺去办,永兴县公府只怕要轻松脱身,到时候,甚至还有可能重新把慕容昭给拉近这趟浑水里。
“父皇,”杨柒柒声音轻轻柔柔的,小声道:“可否容儿臣说句话。”
永徽帝倒是没想到,杨柒柒敢在这样的场合中出言,当即怔怔点头,道:“你尽管说就是。”
杨柒柒含笑,提醒他道:“既然此事全是因高人一句话而起,外不如仍叫高人过来,询问一番便是了。左右,这件事最大的疑点,便是这巫蛊之术有些对不上人。”
慕容时听杨柒柒这样说,神情倒是松快下来。那可是东宫自己请来的人,到时候一口咬定没抓到正主,永兴县公不过是担了虚名,到时候还是有机会再把慕容昭给算计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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