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伏伽一听“阿瑶姑娘”几个字,但觉头疼的厉害。
慕容昭也不自觉的皱了眉,准备起身。
温瑶葭涉及慕容昭内宅的事,谈伏伽作为谋士,自然不好多过问。不过谈伏伽却觉得,关于慕容昭的内宅,或许应该有一个能镇的住的女主人。只可惜,杨七姑娘的孝期还有两年半才到。
最要紧的是,殿下与杨七姑娘之间的事儿一直就模模糊糊,暧昧不明的,一句明话都没有。有时候看他们好像好的不得了,可转脸,又好像很陌生疏离。作为一个谋士,不仅要为慕容昭的前程操心,还要为慕容昭的婚事烦心,谈伏伽实在很心累。
到了温瑶葭的院子里,一进门,慕容昭就瞧见温瑶葭气息奄奄的躺在绿娥的怀里。
她脖子上的红痕,和房梁上被风吹得飘飘悠悠的白绫很触目惊心。
慕容昭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目光复杂的看着温瑶葭。
绿娥默默地垂泪道:“殿下,奴婢觉得阿瑶很不对劲,所以晚上就多留意了一些……”
慕容昭抬手止住了绿娥的话,道:“找大夫来了吗?”
绿娥道:“找了。”
慕容昭向着她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须臾,府里的大夫看过温瑶葭,说是性命无碍。
慕容昭遣走了众人,独自守在温瑶葭的床塌边。
夜幕四合,屋外响起淅淅沥沥的落雨声,这令屋子里更显寂静。
温瑶葭侧身面向墙壁,默默流着眼泪。虽然无声,可慕容昭能看见她双肩的颤动。慕容昭就静静的坐在床边,陪着她哭泣,一句话也没有说。
良久,温瑶葭的哭意慢慢变低,哽咽的说道:“我是真的不想活了。我……”她声音格外凄凉,“我喜欢殿下,也想永远陪在您的身边。我不想嫁人,可我若不离开,您就不能同七姑娘在一块儿。我求过她,我真的求过她的……”
“殿下,我做过错事,我想把她从您身边赶走。可我现在知道,这个主意很可笑。我不想让您难过,也不想让您过得不快活,更不想成为您的负担。您若是能跟杨七姑娘在一起,您心里肯定是欢喜的。只要您开心,我也开心。”
温瑶葭语无伦次的说了很多,说到后来,又开始低低的哭泣起来。
慕容昭未语,许久许久,他才幽幽叹了口气,缓慢地起身,有些决然的说道:“你,别哭了,也别寻死,我会娶你的,给你一个名分。”
温瑶葭没想到慕容昭不疑她,也不问她,竟这样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她。她惊讶的忘了哭,只竖着耳朵,听见很轻的脚步声,跟着是门扉被打开的声音。
雨帘密密地,打的屋檐劈啪作响。慕容昭蓦地走进大雨中,心中泛起说不出的层层悲意。
谈伏伽看的着急,忙亲自打了伞。慕容昭推了谈伏伽一把,默默无言。
安良等人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着急地阻他道:“殿下,您要保重身体。”
慕容昭却好像没听见似的,沉默的在雨中走着。雨水落打的他发丝低垂,睫毛沾了雨,一颗一颗的落下去,仿佛是落泪一样。
温瑶葭就好像是母妃留下来的、令他不能割舍的感情和责任。没有了他,温瑶葭等于失去了全部。所以他根本没办法弃温瑶葭于不顾。可杨柒柒呢,她不需要自己,也会过得很好。那么不能给杨柒柒所要的唯一,做什么还惦记她、拖累她。
倒不如彻底断了念头,让她轻松,三个人,或许都不会这么痛苦了吧?
可这样想着,慕容昭的心里,就好像插着一把尖刀一样,疼的有些喘不过气。他走了一会儿,勉强压住这难熬的情绪,最后,终于缓缓的开口,“杨七姑娘的消息,不必再与我说了。吩咐下去,往后但凡是杨七姑娘的事儿,能帮则帮,能让路就让路。还有,把欠归锦楼的账和余杭农庄的粮,折现送去豫国公府。”
谈伏伽一听,心口不免猛跳了两下。
这是什么意思?殿下不是生怕和杨七姑娘断了干系吗?这样做,岂不是一点牵扯都没有了。
谈伏伽犹豫着提醒慕容昭道:“殿下……”
慕容昭冷声打断了谈伏伽的话,“什么也别说,照着办就是。”
谈伏伽不敢再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温瑶葭的屋子,暗叹温瑶葭手段高超。
在这个夏日,最热的一天,杨柒柒收到了慕容昭让人送来的银票匣子。
里面附着一张纸,上面是用清俊的馆阁体写的一行字:如卿所愿,各自两清。
杨柒柒修长的手指,拨动着匣子里的银票,眼波是淡淡地。
竹意不明所以,好奇的问杨柒柒道:“难不成十一皇子同十三皇子一样,知道了三公子的事儿,怕姑娘没银子花,特意送了银子来?”
杨柒柒的瞳仁儿有些涣散,波澜不兴地说:“没有,这是十一殿下在告诉我,咱们两人,两清了。”
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莫名酸涩,这原本是她所期待的,该为之轻松的,可心里莫名的就是难过。杨柒柒觉得,这种没着没落的情绪实在是太可怕了,她求仁得仁,还在难过什么?
七月流火,靡靡秋日转瞬而至。
慕容昭没再踏足过豫国公府,杨柒柒在孝期,也鲜少出门。
偶尔地,想起慕容昭,杨柒柒会安慰自己的想,两清了也挺好。
到了八月十四,离家五个月的杨景谏回了杨家。不过他不是自己回来的,而是在夜里,被李康平带人悄悄从百戏楼给押回来的。
他被押回来这件事,自然是杨柒柒差人给李康平透了风,李康平家的自然不会瞒着李夫人,把有人在百戏楼看见三少爷的事儿悉数告诉给了李夫人。李夫人还不信,让李康平去查看,杨景谏就这么被李康平逮了个正着。
这样的好戏,杨柒柒当然不能落下。杨景谏被带回来的时候,她拿了两万两银票和杨景谏前后脚的到了李夫人的院子。
李夫人这会儿正气的了不得,一见杨柒柒,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不悦的问她道:“你来做什么?”
杨柒柒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小声道:“二师哥让人送了两万两利钱过来,我合计,这么多银子,总得先跟母亲说一声。”
李夫人一听有两万两,脸色马上有所缓和。
杨景谏就是这个时候被李康平带着小厮押进了院子里的,他边进门边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是去干正事去了,你们不问三七二十一,闯进去,折了我的面子,我非扒下你们一层皮不可!”
李夫人听见外面的动静,气的差点跳起来。站起身,快步奔了出去,道:“正事儿?你干的是什么正事!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和田吗?你是怎么在百戏楼的?”
杨景谏见李夫人奔了出来,心虚的倒退了两步,陪着笑解释道:“母亲,我那是为了生意上的应酬!”
李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也顾不上杨柒柒在场,上前就是两个大嘴巴打在了杨景谏的脸上,“应酬?你还打量着蒙我呢!自去年开始,你陆陆续续进出百戏楼多少次?随便拉个小厮来,对一对就都知道了!”
杨景谏头一次看见这么疾言厉色的李夫人,吓得一愣,完全无法应对。
“我,我……”
李夫人狠狠的瞪着他,气的手都哆嗦了,“编,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花儿来。”李夫人打断了杨景谏接下来的解释,气不够的又踹了杨景谏一脚,直踹的他跪了下去。
“不肖子!你可是咱们杨家的宗子。你往后是要袭爵的,要是被传出去在孝期里赌博作乐,你的名声怎么办?!你还怎么袭爵,你连媳妇你都不好说了!”李夫人怒其不争,又举起了手。
杨景谏一缩脖子,连声道:“我去玩我的,从来没自报过身份。知道我身份的人,都是跟我极要好的,他们再三跟我保证,绝不说出去的。”
李夫人捂着心口,长吁短叹,“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不是被我发现,被别人发现,你要怎么办?”
“根本发现不了,我们每次去了,都是进的包厢。银子也是我私底下让小厮去给的。寻常人又碰不到。我进去的时候都很小心的,不会让人知道的!”杨景谏解释这,不免暗叹李夫人实在太过小题大做了。
李夫人勉强松了一口气,可想起杨景谏人没在和田,她的那些银子,很可能给他打了水漂,心里就又悬了起来,问道:“你没去和田,那你到底开没开玉矿?那生意的事儿,你不会也是蒙我呢吧?”
杨景谏犹豫了一瞬,见李夫人脸色不好看,咬牙道:“怎么会呢,我都说了,我去百戏楼,是去应酬的。你也知道,诚意伯的小儿子……”
知子莫若母,李夫人冷冷一笑,提醒杨景谏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只要叫人去问问诚意伯家的小儿子,就会知道了。”
杨景谏苦着一张脸,忽然上前一把抱住了李夫人的腿,求饶的说道:“母亲,确实没有玉矿的事儿。但是,这不能怪我。要怪……要怪……都怪七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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