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的御书房,气氛异常僵冷。
箫齐晟坐在龙椅后,看着屋子中央排排站的两个儿子,几乎气得要吹胡子瞪眼睛。
三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也不肯先开口,就这么面面相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御书房的气氛越来越令人冰冷。就连立在龙椅后的常公公,也几度抬手摸了摸额头的冷汗。饶是他,也被现在的气氛吓得大气不敢出。
半晌,箫齐晟轻轻地哼了一声。哼声在落针可闻的御书房回荡着,让在场所有人的心情更加沉重。
这一声哼代表什么,箫景煜与箫景翼都心知肚明。他们都知道,这是他们老子不耐烦的信号,也是他们老子给他们台阶下的信号。
若是平常,只要接收到这样的信号,任何人都会立刻采取行动,在皇帝动怒前将一切扼杀在摇篮。
可眼下,素来敏锐的箫景煜就那么长身玉立站在皇帝对面,略带风尘仆仆的脸上是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
神情。
就连认怂速度一向竟然的箫景翼,神色也是气鼓鼓的,向来怕疼的他,此时额头还在流血,竟然也没有去管。
现在,望着同时发起犟脾气的两个儿子,箫齐晟的气恼又飙升了一层。
这!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箫齐晟打算先发制人,将两个儿子逐一击破时,他突然看见其中一人的鼻腔里慢慢涌出两条血迹,眼睛猛地就瞪得更大了!
常公公也发现了,马上尖声道:“太子殿下,您流鼻血了!”
箫景翼听了这话,一脸茫然,突然伸手向鼻孔下摸了一下,果然感受手指湿湿的,拿到眼前一看,手指上真的是浓浓的血迹!
他吓了一跳,但一反常态的没有呼叫,而是手忙脚乱的找东西擦拭。可他翻遍了全身,就连一片纸都没找到,情急之下只能抬起袖子慌乱去擦。
“哎哟喂,太子殿下,您这样可不行,还是让老奴我……”
常公公心痛的说着,想上前帮忙又不敢,悄悄打量箫齐晟的脸色,见箫齐晟并没有反对,这才放下心来,疾步上前,取出锦帕小心的替箫景翼擦拭鼻血。
可是没想到,也不知是怎么了,这鼻血竟然越流越多,犹如小溪涓涓不息。
“这,这是怎么回事?”
见状,箫景翼也装不了淡定了,有些发急的问常公公:“这鼻血怎么就是不停呢?!”
“老奴也不知道呀!”常公公也着急,眼看整条锦帕全部都染血了,这下真急了,扭头向箫齐晟请示道:“皇上,要不还是传太医吧!”
“这点小事就传太医,你也太惯着他们了!”箫齐晟怒气未消,不肯传召太医,哼道:“不就是流鼻血吗?朕告诉你,他哪怕是流个一天一|夜,那也弥补不了他夜闯地牢的弥天大错!”
他借机发火,总算是把话题戳破了,直接将夜闯地牢的事情点了出来。
箫景煜眸色微沉,心中暗暗思量起来。
而箫景翼则好像气过了头,不顾自己的鼻血还在横流,一把推开常公公,大声道:“夜闯地牢的人不止我一个,父皇为何只对我咄咄逼人?!”
箫景煜抬眸,飞快的扫了箫景翼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皮子,唇角慢慢勾出讥讽的弧度。
在这种情况下,箫景翼还不忘拉他下水,可见对他的憎恨是有多深。只是很可惜,这种幼稚的方法,注定不会让箫景翼如愿。
果然,下一瞬,箫齐晟猛地拍桌,怒声喝道:“你怎么知道朕不会追究老三?你犯了大错,还怪朕苛责你,你果然是丝毫悔改之心都没有!”
箫景翼脸色一阵阵的发白,心中更是凄惨。眼下他流血不止,父皇不仅不肯传召太医替他止血,还当着众人对他怒吼,丝毫颜面都不留。果然,他这个太子,在谁眼里都是没用的废物。一旦发生不好的事,第一个被罚肯定就是他!
想到这里,箫景翼彻底打消了认错求饶的念头,梗着脖子站在那儿,还伸出手用力的将又过来替他止血的常公公退到一边,冷漠道:“就让本宫流血吧,反正也没有人在乎。”
箫齐晟第一次见箫景翼如此倔犟,不仅不认错服软,还故意和自己对着干,于是也对常公公喝道:“听见没有?人家不要你帮忙,你还不赶紧滚到朕身边来!”
“是,皇上。”常公公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锦帕往箫景翼手里一塞,又退了回去。
“行,你就先流着吧,只要流不死,那就让它接着流!”箫齐晟气得不想再看箫景翼一眼,转而向一直默默无语的箫景煜看过去,沉声道:“老三,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讲吗?”
箫景煜沉吟片刻,上前一步道:“回禀父皇,儿臣星夜兼程从渠县赶回来,自有满肚子的话要向父皇禀报,只是眼下的形势,让儿臣不知道如何开口。”
“渠县?你倒是会说话,犯了大错,还懂的将自己的功劳提出来。”对箫景煜说话时,箫齐晟的情绪平静了许多,只是字里行间却充满着令人心悸的弦外之音:“你是不是在暗示朕,你治好了渠县的水灾,是我们大庆的大功臣,所以就可以在朕的皇宫为所欲为?”
箫景煜心头一震,连忙否定:“儿臣不敢。”
“不敢?不敢你也做了!”箫齐晟声音蓦地拔高:“夜闯地牢,私自带走囚犯,如果这还是你所谓的不敢的话,那你要是敢起来,岂不是要把朕的皇宫、朕的江山都掀翻了!”
方才还是皇宫,现在又升级为江山,这个罪名要是落实下来,那可就糟了。
箫景煜一撩长袍,单膝跪下:“父皇息怒,景煜并无此意,这辈子也不敢有此意!”
箫齐晟打量着他,想出他脸上看出什么,无奈他脸上的波澜不惊,根本就看不见任何情绪起伏。
早有臣子称赞箫景煜深藏不露,箫齐晟总以为只是客套虚赞,可此刻一看,他才赫然发现,他这个儿子,还是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也正因为如此,让箫齐晟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沉默了片刻,他似乎在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平复了许多,他看着箫景煜,缓缓道:“起来吧,朕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多谢父皇。”箫景煜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撩袍起身,转身退回去时,无意中瞥见一旁的箫景翼,鼻血还在汩汩的流个不停。
箫景翼好像已经放弃了止血,只是象征性的用锦帕放在鼻口之间,一双充满了恨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箫景煜想了想,踏步走到箫景翼面前。
箫景翼没料到他突然动作,猛地露出防备的表情,脚下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箫景煜飞快的伸手,将他手中的锦帕一把抢了过去。
见状,常公公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而箫齐晟则眉头微蹙,似乎也有些不满。
箫景翼又气又急,指着他喝骂:“箫景煜,你竟敢……”
谁也没有料到,箫景煜抢过锦帕并没有一把扔到地上,而是徒手将锦帕撕成两截,并且将每一截卷了几下,然后不顾箫景翼的反抗,将其分别塞进了箫景翼的鼻孔。
箫景翼气得满面通红,想要反抗却根本不是箫景煜的对手,再加上先前在地牢已经被箫景煜痛揍了一遍,受伤不轻,此时更是拿箫景煜无可奈何。
箫景煜一手扣着他的脑袋不让他晃动,一手将锦帕飞快的塞进他的鼻孔,皱眉道:“要是不想留学过的亡,那就别乱动。把头扬起来!”
说完,见箫景翼不肯听他的话,他也不废话了,直接伸手抓住箫景翼脑后的头发,猛地一扯,箫景翼痛呼一声,脑袋不得不昂了起来。
“箫景煜,你竟敢在父皇面前如此对我,你这个混蛋!”
御书房中,传来箫景翼的怒吼。
而做完这一切的箫景煜,则默默松手,悄然退回了原处。
箫景翼吼完了,正要将堵着鼻孔的布料扯出来,突然就愣了一下。
好像,似乎,貌似,这鼻血没流了?
他有些懵逼,转头看向箫景煜,后者却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他再转头看向箫齐晟,发现箫齐晟突然露出耐人寻味的眼神。
这时,常公公惊叫道:“哎哟喂,太子殿下,您可赶紧把头抬起来,这血好不容易止住了,您再这么绕来绕去,当心又流了出来!”
箫景翼听了,来不及细想,赶紧抬起头。
箫齐晟突然冷笑了一下。
常公公笑道:“皇上,三殿下的法子比老奴的法子好,这下总算不用请太医了。”
“哼,你这年纪一大,做起事来就容易糊里糊涂的!”箫齐晟简单回了他一句,又将目光投向箫景煜,眼底的神色却微微松动。
这种时候,他还能记得帮兄弟一把,看来心倒是不毒。
当了这个年纪,箫齐晟最希望的便是皇子们和睦相处,团结友爱。就算不能做到相亲相爱,至少也不能彼此为敌,更不能随时摆出你死我活的架势。
那是做皇子的大忌,也是皇家的笑话!
箫景煜替箫景翼止了鼻血,区区一件小事,便让箫齐晟对他的怒意消退了大半。
而反观之前,太子殿下是如何对待箫景煜的,箫齐晟的脸上就滑过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半晌,箫齐晟开口:“行了,念在你治水有功,沿路又是奔波劳碌,只要你将人重新放回地牢,朕就既往不咎。”
作为皇帝,他已经退了一大步了。只要箫景煜乖乖的将宋安好送回地牢,他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这是多划算的一件事啊!
这份退让与包容,他希望箫景煜能懂,并且能够接受。
这个交换很划算,那么,箫景煜会如何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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