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燕楼。
叶浅同阿绿上了楼,径直推开了傅瑾睿的屋门。明重不在,只有傅瑾睿和傅远柌二人。
“约我喝酒?不是真的要喝吧?”叶浅斜了一眼桌子上的两大坛酒,蹙眉问道。
好端端的,约她喝酒做什么?她还以为是傅瑾睿故意想出的名头,没想到竟然真的搬了这么多酒来。
傅瑾睿但笑不语,不置一词。
反倒是傅远柌咧嘴一笑,调侃道:“怎么,怕了?放心放心,我和三哥可都是正人君子,定不会灌醉你的!”
怕?叶浅轻声一笑,倘若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她还真是犯怵,可这喝酒么,流火寨大当家的女儿,可是从小就跟着她父亲喝酒的!
“四公子要是想比试比试,叶浅乐意奉陪。”
叶浅坐下来,捻起桌上的酒杯看了看,“不过,用杯子喝不太尽兴,还是拿碗来吧!”
傅远柌一怔,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看向傅瑾睿求救道:“三哥,救我哇!”
傅瑾睿轻呵一声,漫声回道:“自己的摊子自己收。”
叶浅噗哧笑了出来,兀自端起一小杯酒往唇边送去。不料,却被傅瑾睿手中的扇子横空拦了下来。
“不过是云燕新得了两坛好酒拿过来要我们尝尝,并非真的约你喝酒,所以这酒,你还是别喝了。”
叶浅不甘心的放下酒杯,鼻间还残留着酒的香气。
“怎么?舍不得给我喝?”
“你若喜欢,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只是今日,你须得进宫一趟。”傅瑾睿合了折扇放到桌边,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叶浅顿时眉梢一挑,扬声道:“你有办法了?”
傅瑾睿淡笑着点了点头,选秀的日子已不足七日,如果他们还没有办法的话,岂不是要坐以待毙了?
叶浅定定地看着傅瑾睿,等待着他的下文,在城外,他就曾与她说过,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亦没有滴水不漏的陷阱,任何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叶浅,我们回来也有数日了,不知皇后的约,你打算何时赴呢?”
傅瑾睿不答反问,让本就摸不着头脑的傅远柌更加茫然了。但这次,他竟出奇的没有开口追问。
叶浅敛了目光,眉间似有一股沉重,嗓音却轻飘飘地:“今日去赴。”
傅瑾睿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回答,语气放缓,有一丝安慰在其中道:“皇后与皇上之间的感情非比寻常,比起皇上,皇后会更愿意相信你。”
“我明白了。阿绿,我们走。”
叶浅匆忙离开云燕楼,回将军府换了一身黛色的宫裙,便乘坐着将军府的轿撵,一路朝皇宫而去。
彼时,云燕楼里,明重脸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公子,十方城守备夏如海,死了。”
三日前,傅瑾睿和明重暗中查到此次难民迁至盛京城外一事,与十方城守备夏如海有关系,洪灾爆发之后,飞花郡难民本全部迁至上游到了十方城外,却不知为何没有进去,反而一路东行,直奔盛京。
于是,傅瑾睿从夏如海的身上着手,将他夏家上下查了个彻彻底底,果然,最终指向了纪临寒。
傅瑾睿本已经将夏如海控制在了手里,供词也已写下,只等人暗中将他押送回京,便可带到皇上面前说明此事!可是谁知,押送途中,他却死了。
“是临亲王身边那个叫做逸竹的护卫下的手。”
“三哥!这是灭口啊!我们应该带着供词到皇上面前说清楚!”
“人都死了,有谁能证明这份供词是夏如海所写呢?”傅瑾睿眯了眯眼,须臾,神色缓和地说道:“明重,传信给应无痕,要他来京见我。”
皇宫。
凤澜殿。
青玉将叶浅引了进去,微微颔首道:“请叶小姐稍作休息,我们娘娘还在午睡。”
“无妨,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叶小姐言重。”青玉说罢,迈着细碎的莲步进了内殿。
叶浅静静地坐着,目光恰到好处不显唐突的打量着这座凤澜殿,不时,便有宫女来奉了茶,端了些瓜果点心上来。
殿内陈设精致,极少有华丽绚烂的物件,大多都是一些做工精良,色彩素雅的瓷器花瓶,和一些叶浅看不懂的字画。
只是有一幅,正悬挂在殿中央的位置,画中是一名红衣女子,倒拿着一柄撑开的纸伞,站在一棵红色海棠树下,人与花融为一体,漫天花瓣纷扬飘落。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那个时候的倪雪舞,只是倪家最小的女儿,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一颦一笑都透着率真可爱。
“那年我十三岁,萧妃娘娘说要酿一坛海棠醉,要我和临寒,云桓三人比赛,看谁拿到的花瓣多。”
叶浅看的出神,竟未察觉皇后是何时从内殿出来的,立即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
“臣女叶浅,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倪雪舞温和的一笑,将叶浅扶起,二人一同坐了下来。
“想听后面的事吗?”
叶浅拘谨的点了点头,心中默然,既然皇后都已经开口了,她哪有不想听的道理呢?再说,她正好想借这个故事了解一下皇后和皇上之间的感情,为什么傅瑾睿就那么笃定,皇后会相信她呢?
倪雪舞的嗓音淡淡的,仿佛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云桓向来都是安分老实的,他蹲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捡,虽然捡的不快,却极为细心。而临寒却是不屑的,他说他一个堂堂男子汉,手是要握刀提剑的,断然不会和我们一起捡花瓣。我那个时候,只想着喝萧妃娘娘酿的花酒,便铁了心的要赢,可又太心急,捡的花瓣上全都沾了土,不能用。我急得差点哭了出来,就在这时,临寒扔给我一把伞,让我接着,他便站在树后,一脚朝着树干踹了上去。树枝晃动,漫天的花瓣飘落,我急忙用伞去接,接了好多好多,也开心了好久好久。”
说到这儿,倪雪舞的嘴角溢出一丝笑意,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海棠树下。
叶浅表面认真的听着,内心却早已郁闷不已!本以为会听到她和皇上的事,却没想到是和纪临寒的!
“娘娘,那这幅画是……”叶浅话说一半,猜测着这皇后应该不至于大张旗鼓的把纪临寒送给他的话给挂在寝殿里吧?
“自然是皇上送的。”倪雪舞接过话,继续说着:“这幅画是我和皇上大婚那日,皇上亲手送给我的。他说,他画了很久,也珍藏了很久。就是在那日我才知道,原来他细心捡的那些花瓣,原本就是要送给我的。只是那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他,眼里全都是临寒。”
“那棵海棠树,是萧妃娘娘进宫那年亲手所植,我们三个从小就在萧妃娘娘身边长大,她待我们很好,对我和云桓视如己出,甚至比对临寒还要好。”倪雪舞顿了顿,语气蓦然变的低沉:“也是那一年,萧妃娘娘被群臣冠以妖妃祸国的罪责,皇上左右为难,只得先下令将其幽禁,然而当晚,萧妃娘娘就一把火烧了她的寝殿……那棵海棠树……也随她一起化为灰烬……”
到此,这个故事算是讲完了。
叶浅心中一片索然,颇为感慨。想不到纪临寒的母妃,是这般壮烈的死去的。
只是,皇后为何要和她讲这么多?听起来,皇后和纪临寒之间也曾经算是青梅竹马,她真的要把希望寄托在皇后的身上吗?皇后怎么会听她的而怀疑纪临寒呢?眼下,叶笙之事,她到底是说还是不说?这个傅瑾睿,真是害死她了!
“逝者已矣,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太过伤心了。”叶浅唏嘘地说道。
倪雪舞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叶浅,自她走进凤澜殿,她就一直在看着她。对于当今皇后的召见,她似乎并没有感到有多荣幸,对于那块出入皇宫的令牌,只字未提,可见也并不在乎。言语间,她虽然毕恭毕敬,说话圆滑,但眸中却始终透着淡淡的神色,想必是对阿谀奉承一事十分不屑。这样的女子,倪雪舞倒是觉得甚合她意。
“叶姑娘,你知道吗?人要想变的强大,便需要找到自己要守护的东西。”
一瞬间,叶浅的心蓦然一抽,她何尝没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可她想要守护的东西,已经在流火寨那场大火中全部湮灭。不剩一丝……
“那皇后娘娘,可找到自己要守护的东西了吗?”
这一问,即是试探。
须臾,倪雪舞温和的一笑,一如叶浅方才第一眼看见她时一般。
“自然。我要守护的,是我的夫君,我的丈夫,大衍王朝的皇上。”
这一句话,包含了太多隐晦和意味在其中,叶浅徒然明白,倪雪舞说这一番话,讲那一个故事是为了什么,也明白了傅瑾睿为何要她来找皇后,又为何那般笃定,皇后会比皇上更愿意相信她。
因为倪雪舞,她是皇后,是皇上的妻子,更是个清楚自己需要守护什么的人。
叶浅淡然一笑,重新起身向倪雪舞行了一礼。
“叶浅参见皇后娘娘。”
这一次,不是臣女叶浅,只是叶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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