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傅瑾睿与明重二人总算抵达了淮南城。淮南坐落在苏州的最南边,紧邻着苏罗江,过了苏罗江再往南,便是岭南的地界了。
苏州四季如春,风光旖旎,山水之间,尽显惊鸿。虽然只有淮南一城,郡县皆无,但若论富足,并不比青州差。只因此地气候温润,故而物产丰富,销往各地,仅是盛京一年,便要从苏州购置数万匹锦缎,以及数不清的瓜果河鲜……
一路上,傅瑾睿与明重一刻也不敢松懈地躲避着那些杀手的追杀,就连明重不慎被利箭擦伤时,傅瑾睿也始终没有松口要他召唤月影。
那些月影,自始至终都留在陵安,护在叶浅的身边。
好在,一踏进淮南,明重便联络了淮南的部分月影,切断了那些杀手对他们的追杀。
这一路上,明重心有不平,傅瑾睿却反而松了口气。那些杀手越是咬定他不放,便表示叶浅那边越是安全。顾夜传来的信中说,纪临寒只派了一支杀手秘密前往陵安,如今显而易见,这支杀手的目标是他,而非是叶浅。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仍然不能完全放心……
“公子,我们的人已经开始秘密调查苏正楠了,相信不出两日便会有结果。”
“嗯,早些结束,也好早些回去。”
明重撇了撇嘴,心中腹诽:不就是急着回去见叶浅么……
傅瑾睿转头觑向他,眯了眯眼,漫声道:“你撇什么嘴?怎么?有意见?”
“没有!”明重果断回道:“属下只是在想……我们今晚吃什么好,以及住哪家客栈……”
傅瑾睿收回目光,挑眉道:“沈家的生意遍布天下,难道还怕找不到一家称心的客栈吗?”
“啊?公子莫不是又想占人家沈公子的便宜?”
“这话说得,本公子只是觉得他眼光不错,经营有道,所开的客栈也一定能让人满意罢了,怎么谈得上占便宜呢?我堂堂侯府世子,还会白住他家的客栈吗?别废话,快去找。”
“是是是,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了,顺便再找一家药材铺,最好也是沈家名下的。”
“找药铺做什么?属下不过是擦伤了点儿皮,不要紧的!”
明重心中甚是感动,没想到傅瑾睿竟然还惦记着他昨日受的伤。
傅瑾睿觑了他一眼,淡淡道:“自然是买一些药材,配两剂滋补调养的方子,明日去拜访黎老。”
“……哦。”
好吧,是他想多了。
夜,淮南客栈。
傅瑾睿端坐在桌边配药,脸上一副满意的神色。不愧是沈家名下的药铺,药材齐全,皆是上等的良品。
明重取了晚膳进来,刚刚关上房门,窗外忽地掠过一个黑影,行动敏捷,脚步极轻,是个高手无疑!
明重神色一凛,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透过窗子向外看去,那人已经消失,空无一人。
傅瑾睿微微皱眉:“方才可有碰见什么可疑的人?”
明重摇了摇头:“属下是直接去厨房拿的晚膳,并未经过大堂,一路上只碰见了一个店小二。公子,会不会是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也可能,是苏刺史那边得到了什么消息也未可知……”
“你是说客栈老板?不会的,沈家的人,我还是放心的。至于苏正楠,他身边若是有这样的高手,恐怕也不会被人检举了。”傅瑾睿敛了目光,神色淡然:“罢了,许是一个巧合,不必在意。”
“嗯。”明重虽点了点头,可心下仍有疑虑,想着一会儿再出去好好探查一番。
傅瑾睿捻起桌上的筷子,刚刚伸到碟子里,忽然,房顶上响起一阵轻微的窸窣声,紧接着,傅瑾睿眉头一皱,顿时闪身离开了桌边!
与此同时,房顶砰地一声破了个窟窿,瓦片夹杂着泥土荡起层层灰尘,可惜了一桌子的好菜。
明重不知何时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长剑,警惕的注视着四周,心下暗自思量,莫不是那些杀手追到了此地?
然而,过了半晌,只等空中的灰尘都落了地,一身玄衣的男子,眯着一双魅惑的丹凤眼,缓缓出现在了傅瑾睿和明重的面前。
“好巧,竟然在这儿见到了傅公子。啊不对,现在,应当称呼一声睿世子了。”
应无痕缓步走了进来,瞥了眼桌上的一片狼藉,十分鄙夷地说道:“啧啧,不过数月未见,睿世子的品味着实退步了许多,瓦片炒竹笋,泥巴炖牛肉,本楼主还是头一次见,真乃奇特,奇特啊……”
明重收回剑,不耐烦地冲应无痕道:“你干的好事,还好意思说?!”
傅瑾睿倒是看不出半分恼意,只是勾了勾唇道:“好好说话,你怎么在这儿?”
应无痕霎时松了松肩,鼓起一口气吹了吹椅子上的灰土,一屁股坐了下来,甚是随意道:“嘿,用不着跟我装傻,前些日子还给我送了信,你会不晓得我在苏州?”
“苏州这么大,我又怎会知道你就在淮南呢?”
应无痕撇了撇嘴,懒得和傅瑾睿打嘴架,和萧清疏那厮一样,说起话来总是一套一套的,堵得人哑口无言。若是唤作他,才不扯那些没用的,先打一架再说!
“不止我在这儿,你猜,还有谁?”
明重心底一凛:“该不会是萧阁主也在吧?”
“他?算了吧,有他在的地方,我避之不及呢!”应无痕弯了弯嘴角,凑到傅瑾睿面前:“你师傅,谷东风也在这儿。”
“师傅?”傅瑾睿顿时微微皱眉:“他怎么在这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怎么在这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已经在淮南呆了大半个月了,我与他还时不时的在一块儿喝个酒,若不是因为他,我恐怕早就在这儿呆腻了,哪里还能给你机会见到我呢?”应无痕眨了眨眼,冲傅瑾睿抛了个媚眼。
傅瑾睿面不改色,明重在一旁捂着胸口呕了一声。
次日。
淮南,黎家别苑。
黎宴从细细口中得知傅瑾睿来访的时候,愣了好一阵子,才连忙吩咐细细给她梳妆更衣。收拾妥当后,便匆匆赶往正厅。
走到门口时,她却忽然顿住了脚步,踌躇着不敢走进去。
“小姐,怎么不进去?”
黎宴抿了抿唇:“细细,你先下去吧。”
“是。”
打发走了细细,黎宴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悄悄地往里望去,只见傅瑾睿端端正正地坐在下方的位子上,一袭月白色锦袍,玉冠束发,依旧是那般宛若天人,风华绝然。
此刻,他正侃侃而谈,举手投足之间雅人深致,令黎老也不由得放下了之前因他拒婚的成见,颇为欣赏的看着他。
傅瑾睿示意明重将他昨晚亲手调配好的补药递了上去。
“黎老,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呵呵,好,早就听闻你师从神医谷,医术出众,乃是神医谷东风的得意弟子,有你亲手为我这老头子配药,我老头子这辈子也算值得了!”
“黎老过誉了,您中气十足,面色红润,乃是长寿之兆,只需稍加调理,注意饮食便可。”
“好啊,那就借你吉言了!”
黎老笑意吟吟地说道,忽然瞥见了门外的一角衣裙,便知定是黎宴躲在门外。
傅瑾睿顺着黎老的目光看过去,心下了然,顿时起身道:“晚辈听闻黎家别苑内的景致甚是不错,不知可否有幸见识一番?”
黎老自知傅瑾睿是故意这么说,便顺着他的话道:“请便吧。”
“晚辈谢过黎老。”
说罢,傅瑾睿微微颔首,转身向外走去。
门外的黎宴顿时慌了神,连忙提着裙子快步跑开,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傅瑾睿率先出声叫住了她。
“阿宴。”
“睿,睿哥哥……”黎宴顿住脚步,缓缓转了过来,磕磕巴巴地说道:“好,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了。”傅瑾睿微微一笑,走近她询问道:“可愿陪睿哥哥逛一逛你们黎家的别苑?”
黎宴攥了攥掌心,片刻,吐出一个字来:“好。”
二人一路从前厅走到后院,绕过一座假山,在一片开满荷花的池子边停了下来。
淮南城的荷花,向来可以开两季,且花期十分地长,因此素有“十里荷香”之景,令人为之向往。
“你的浅姐姐,要我代她向你问声好。”
黎宴心底一颤,微微抬头看向傅瑾睿:“浅姐姐,她还好吗?叶家的事……我听爷爷说起过……我本想回盛京看看,可是爷爷不准……”
“她很好。”傅瑾睿淡淡一笑:“她若是知晓你这么惦记她,一定会很欣慰。”
黎宴先是一怔,随即笑了笑,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松了开来。她看着傅瑾睿,其实他从未变过,她也从未变过,她的浅姐姐更是从未变过。
她依然会担心叶浅,叶浅也依然会为她的担心感到欣慰,而傅瑾睿,他一直就站在原地,正如他曾对她说过的那样,他一直都是她的睿哥哥。
“睿哥哥,你也要代我向浅姐姐问好,告诉她,阿宴很好。还有……阿宴很想她……”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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