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府,揽月居。
徐嬷嬷纳闷儿的站在榻边,自黎小姐离开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怎么这大小姐还在睡着呢?
“大小姐?小姐?”徐嬷嬷试探的叫了一声,床上的“叶笙”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呼吸均匀。
徐嬷嬷叹了口气,想着,许是叶笙昨晚一夜无眠,眼下撑不住乏了,才会睡的这么沉。
也罢,离散席约摸着还有两个时辰,就让她再睡一会儿吧。
叶浅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坐下来,率先开了口:“傅瑾睿,这一次我不会谢你。”
“我知道。”傅瑾睿挑了挑眉,跟着坐了过去。
“叶浅,这就是你所谓的为叶家争光么?你知不知道你今日所做的一切都足以让叶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混进王府,代替叶笙,这比抗旨的罪名更加严重,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临亲王不肯妥协呢?倘若皇上不肯原谅呢?倘若叶将军将这一切罪责都推到你的身上呢?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傅瑾睿定定的看着叶浅,幽黑的眸子宛如深渊,望不到底。
他厉声质问,字字珠玑,然而对于此刻的叶浅来说却是无尽的嘲讽。
“所以呢?这便是你让谷颜颜骗我的理由吗?利用阿绿,让我迫不得已的接受你的安排,配合你演这一出英雄救美,然后呢?你满意了吗?傅瑾睿,我从来都没有让你救我,不管是第一次在罔极寺,还是这一次在亲王府,我从来都没有开口求你让你救我……”
每一次的恰好出现,每一次的相救,无论是护她性命,还是帮她解惑,从来都是他的自作主张,她从未要求过什么。好像一直以来,他都以一个英雄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对于傅瑾睿的施以援手,她一直都很感激,可是这一次,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决心,她亦不知纪临寒于她而言有多重要,他只是为了想要救她而救她……
叶浅的话,同样让傅瑾睿觉得可笑。原来他做了那么多,在她的眼里,只是多管闲事……
她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是因为她从不曾相信他,从不肯将她心底的秘密说出来。于他而言,她何尝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呵。”傅瑾睿轻笑出声,嘴角嗜着浓浓的自嘲:“叶浅,你倒是说说,你处心积虑费尽心机的代替叶笙,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纪临寒么?怎么?你喜欢他?爱慕他?所以才会不惜一切的想要嫁给他?”
“傅瑾睿!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叶浅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傅瑾睿,眼底似有熊熊火焰,灼得人发烫。
“好啊,本公子本来也不想管!你放心,从今往后,你叶浅的事我傅瑾睿绝不插手!”
傅瑾睿起身,嗓音徒然转冷,宛如冬日里的三尺寒冰。说罢,他甩了甩袖子,抬脚便走。
然而,没走两步,却又硬生生的停下,咬了咬牙,掌心收紧,又折了回去。
“叶浅,倘若我说你的事我一定要管呢?”
傅瑾睿的话,让叶浅蓦然怔住,她从未见过如此喜怒于色的傅瑾睿,他从来都是风轻云淡,宠辱不惊,好似天塌了也不关他的事。可现在,她竟能清楚的看见他这副生气的样子。
傅瑾睿,永安侯府的三公子,盛京城大名鼎鼎的天才,神医谷东风的得意弟子,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他还是那个傅瑾睿吗?
许是过了良久,又像只是过了片刻,叶浅避开傅瑾睿的目光,低低的笑了一声。
“傅瑾睿,你凭什么?凭什么管我的事?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又凭什么管我?”
在他的眼里,她只是将军府的庶女叶浅,亦或是皇上亲封的清舒小姐,他不曾见过流火寨里那个舞刀弄枪的土匪宋浅,他亦不曾见过浮游山上的血流成河,尸首遍地。她的血海深仇,她的亲人惨死,他全都不知道……
这样的他,凭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凭什么……
傅瑾睿直直的看着叶浅,眸光一点一点的黯了下去,良久,他自嘲的一笑:“你说得对,我凭什么呢?”
“抱歉,今日坏了你的事,权当给你赔罪了,以前欠我的那些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欠。”
傅瑾睿耸了耸肩,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微微一笑,转身朝前厅走去。在迈过门槛的时候,却又忽然停了下来,没有回头,语气平和的说道:“眼下,你怕是没办法回去了,望你早日想到新的法子混进亲王府。”
“多谢,我会的。”
亲王府,她是一定还会去的。
“好,我还要去救颜颜,告辞了。”
傅瑾睿离开后,叶浅依旧定定的站在那儿,微微仰头看着那一棵木槿出神。
她的话,是不是说得太伤人了呢?可若不说得这般决绝,他又怎么会放弃呢……
今日一事,已经牵扯进了太多的人,如阿绿,如黎宴,如谷颜颜,她们皆是无辜之人,皆是为了她而涉险。她不想连累任何一个人,流火寨的仇,由她一人背负就好了……
重活一世,已经是老天对她最大的眷顾了。
亲王府。
因倪雪舞身体不适,纪云桓便先行带她回宫了。皇上和皇后一走,这宴席便也进入了尾声,宾客们三三两两的告辞离去。
纪临寒为人向来冰冷无情,与朝中大臣们也都鲜少有来往,若不是借着他今日大喜的日子,恐怕那些朝臣们是绝对不敢进他的亲王府的。
纪临寒招了招手,唤来逸竹。
“那个黎家小姐,还在揽月居吗?”
“回王爷,黎小姐半个时辰前已经离开王府了。”
“已经离开了?”纪临寒眯了眯眼,沉声问道:“揽月居内可有什么异常?”
“一切安好,并无异常。”
“知道了,你下去吧。”
前些日子,黎老辞去军机大臣一职,推荐了中书省侍郎赵毕为下一任军机大臣,而这个赵毕,正是叶霆手下的人,早些年曾在叶霆的手下任过职,叶霆对他,也算是有知遇之恩,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多亏了叶霆当年的提拔。
黎家和傅家的关系一向不错,然而这次黎老却推荐了叶霆的人,想来是因为傅瑾睿拒绝两家联姻一事,而惹恼了黎老。
罔极寺一事,叶霆不惜利用自己女儿的性命,来换得黎家的这个人情。虽然黎老已经不在朝中任职,可黎宴身为忠良之后,不同于普通的世家小姐,因此她提出要去看叶笙,且皇上和皇后那时也在场,纪临寒便不得不答应。
眼下既知她已离去,揽月居也无异常,纪临寒总算可以放心了。
“王爷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沈朔推着沈从浔走了过来,纪临寒敛了敛心神,假笑道:“沈公子,本王自然是在想王妃。”
“呵。”沈从浔浅笑了一声,坐在轮椅上拱了拱手道:“那从浔就不叨扰了,也好让王爷能尽快见到王妃。”
“沈公子说得哪里话,本王今日的喜宴能请到沈公子来,是本王的荣幸,恨不得能多留沈公子待一会儿呢。”
“王爷客气,从浔虽有意多待一会儿,却力不从心。眼下,便是来向王爷告辞的。”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便强留。逸竹,送一送沈公子。”
“是。”
沈从浔和沈朔走到王府门口时,正好碰见了匆匆而来的傅瑾睿。逸竹和沈朔连忙向他行礼,他却冷着一张脸看都不看,只跟沈从浔打了个招呼,便大步的走了进去。
“沈兄,要走了吗?”
“嗯,你这是……”
“我没事,我很好,沈兄慢走。”
“……”
沈朔和逸竹二人咽了口唾沫,后颈莫名有一股凉意……这人,也忒可怕了……
“呵,走吧。”
沈从浔低笑着摇了摇头,能将傅瑾睿气成这个样子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了。
傅瑾睿回到席间时,傅侯爷已经不在了,据傅远柌所说,傅侯爷离去时脸色甚是难看,连跟临亲王道别都不曾,便直接离开了亲王府。
“三哥,我看你这次回去,免不了要被二叔狠狠的骂一顿了!”傅远柌绞着眉头,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傅瑾睿并不在意,反倒对应无痕说道:“怎么救出颜颜,就看你的了。”
“那还不简单,我带来的人在他亲王府里走丢了,还不许找一找吗?不过,你什么时候把人家的新娘子给送回来呢?”应无痕眨了眨眼,一脸坏笑的瞥了傅瑾睿一眼。
傅远柌也有些担忧的问道:“三哥,你确定可以这么做吗?”
“阿远,不必担心,此事你我无需出面,无痕是江湖中人,颜颜更是神医谷东风的女儿,师傅曾对大衍有恩,就算是皇上在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况且此事没有证据,谁能说就是我们做的呢?毕竟换走叶笙,无论是对傅家,还是对无痕,都没有任何的好处。”
“等到时机恰好,明重会把人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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