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浔的这番话,被来到万花园门口的傅瑾睿和傅远柌二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傅远柌此时方才明白过来,傅瑾睿哪里是来增进两家感情的,分明就是为了叶浅而来的!怪不得门口那辆马车瞧着甚是眼熟!
“三哥,还进去吗?”傅远柌撇了撇嘴,只可惜他们二人来的啊,不是时候!
傅瑾睿幽幽的觑了他一眼,面色阴晴不定:“进,自然要进,说好了是来增进两家感情的,哪有没见到主人就走了的。”
说罢,傅瑾睿率先迈了进来,大步流星的朝他们走了过去。
“沈公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傅公子,有失远迎。”沈从浔微微颔首,看了一眼傅瑾睿身后的傅远柌:“这位便是永安侯府的四公子吧?幸会。”
“幸会幸会!”傅远柌拱了拱手,笑嘻嘻的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一旁的侍女。
沈从浔微微愕然,不解的看向傅瑾睿:“这些东西是……”
“哦,这些是……”
“这些是我送给沈公子的谢礼,瘟疫一事,得沈家慷慨赠药,甚是感激,无以为报,今日特备了份薄礼前来,略表心意。”
傅瑾睿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极为客套。幸亏拦的快,否则指不定傅远柌会怎么说呢。
不过这话虽说得好听,沈从浔却是听出了端倪。
瘟疫一事过去了那么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在叶浅来的这一日来?
“傅公子客气了,二位请坐。”沈从浔笑了笑,招呼着他们二人坐下,欲亲手替他们倒茶。
叶浅见此,立刻从沈从浔的手里接过了茶壶,顺势说道:“我来吧!”
沈从浔悬在半空中的手滞了片刻,方才缓缓收回,吐出一个字来:“好。”
“唔,是薄荷茶吗?似乎口感要比一般的薄荷茶更清爽!”傅远柌喝了一口,连连点头称赞。
沈从浔一派温和耐心的答道:“用来冲泡薄荷的水,是去年冬日埋在梨树下的雪水。”
“怪不得!好主意!待到今年冬日里,我也埋上几罐子!”傅远柌兴高采烈的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他三哥的脸,早就黑成了煤炭。
傅瑾睿呷了一口,不过就是一般的薄荷茶而已,有什么好喝的?平日里也没见傅远柌这小子对茶有什么兴趣!
“叶小姐倒是这么快,就把沈府当作自己家了?”
傅远柌刚刚把空了的茶杯递过去,叶浅也正提着茶壶准备再给他倒一杯,傅瑾睿却轻飘飘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让傅远柌立刻收回了茶杯,默默的低下了头,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竟然把他最敬爱的三哥给忘了!
叶浅眉头微蹙,咚的一声放下了茶壶。
“傅瑾睿,你什么意思?”
“所听,即所意。”
“什……什么?听不懂!”
“问你义兄。”
“你……”
叶浅气急败坏的瞪着傅瑾睿,就差掀桌子了,这人是成心找不痛快的吧?
“阿浅。”沈从浔适时的出声缓解:“傅公子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别生气了,坐下来吧。”
叶浅白了傅瑾睿一眼,愤然坐下,哪里是开玩笑?明明就是找茬!
傅瑾睿挑了挑眉,勾唇一笑:“不错,开个玩笑而已,叶小姐何须当真呢?”
叶浅懒得理他,冷哼了一声。
傅远柌也急忙开口打圆场道:“啊,就是就是,开个玩笑嘛,来来来,喝茶喝茶!”
说着,傅远柌替沈从浔倒了杯茶,客气的递给了他。
“今日初见沈公子,我以茶代酒,敬沈公子一杯。”
“他不能喝!”
“阿远!”
叶浅和傅瑾睿同时开口,二人对视了一眼,又匆忙避开,气氛一时凝住,比之前更为尴尬。
傅远柌一头雾水,他不过是要敬沈从浔一杯茶,何至于让他们两个这么激动?
沈从浔看向叶浅,暖意从心底里蔓延出来,这种被人袒护的感觉,自从老国公去世后,他便再没有觉到过了。
“实在是抱歉,因我身有寒疾,故不能喝凉茶,待到下次我亲手烹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再请四公子来。”沈从浔徐徐说道,一贯的谦逊。
傅远柌恍然,懊悔的拍了拍脑袋!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险些酿成大祸!
“沈公子,是我的不对!这杯茶,权当向你赔罪了!”说罢,傅远柌一饮而尽,诚意满满。
沈从浔冲他微微一笑,以示自己并不在意。
这时,沈言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沉声禀告道:“公子,青州永安城守备府来人了,眼下正在书房等您。”
沈从浔微微蹙眉,沉思了片刻道:“我知道了,现在就过去。”
说罢,沈从浔看向傅瑾睿,正欲解释,傅瑾睿却已经先一步开口道:“无妨,沈公子请便。”
“好,多谢。”
沈言推着沈从浔离开后,傅远柌便识趣的要侍女带他逛一逛万花园,将亭子留给了傅瑾睿和叶浅二人。
二人沉默无言,过了好久,叶浅才闷声说道:“傅瑾睿,方才谢谢你了。”
“谢我做什么?我只是叫了声阿远,可并没有说沈从浔他不能喝凉茶。”傅瑾睿自顾自的四处看着风景,神色淡淡,刻意的不去看叶浅。
叶浅撇了撇嘴,心道:怎么几日不见,这人变得更加尖酸刻薄了呢?还以为经过城外那些时日的相处,他对自己能够友善一些。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的,要做个好人来着?说变就变,心思比叶笙的还要难猜!
见叶浅没了话语,傅瑾睿忍不住扫了他一眼,却见她正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恨不得将他给凌迟了一般。
“叶浅,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我欠了你钱没有还吗?”
“啊不不不!我这是……这是在默默表达对你的感激……嗯,对,就是感激!”叶浅心虚的收回目光,没想到被逮他了个正着。
傅瑾睿眯了眯眼,冷哼了一声,这丫头还真是编瞎话不脸红。
想起方才的事,叶浅再次不由自主的看向傅瑾睿,没想到他竟然也在意沈从浔不能喝凉茶。虽然他为人是不怎么样,可作为一个医者,他却还是很不错的。
在城外治疫时,她曾见过傅瑾睿不眠不休的配药,也曾见过傅瑾睿丝毫不怕被传染,亲自喂那些得了疫症的人吃药,照顾他们。
她本以为像他那般高高在上,受众人追捧的人是不会在意那些低贱的难民的,身份使然,他生来便高贵,俾睨众生,心高气傲。可在城外的那些日子,她却亲眼见到了傅瑾睿身为医者的另一面。
等等……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傅瑾睿是神医谷东风的徒弟啊!那么沈从浔的病,或许他有办法呢!
“傅瑾睿!我有话要问你!”
叶浅忽地凑到傅瑾睿面前,目光炙热的盯着他,眸中浮光暗动,似有五彩斑斓。
傅瑾睿一时愣住,只消片刻,便恢复了一往悠然的神色:“什么事?”
“你不是谷东风的关门弟子吗?你不是医术出神入化吗?那么沈从浔的寒疾,你有没有办法?”
傅瑾睿的神色一瞬间黯了下去……
沈从浔……原来是为了沈从浔……
“傅瑾睿,你说话啊?”叶浅着急的看着他,忍不住用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傅瑾睿淡漠的从她手里抽出衣袖,语气一如神色:“是,我是谷东风的关门弟子,我的医术也确实出神入化,但沈从浔的寒疾,我无能为力。”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都没有看过就说治不了?身为一个大夫不是应该尽心尽力的救人吗?眼下就有一个病人在你面前,你竟然看都不看就说治不了,傅瑾睿,你太让人失望了!”
叶浅冷冷的看着傅瑾睿,一字一句,都像一根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叶浅,在你眼里,我傅瑾睿就是这样一个不堪的人么?见死不救,自私自利,枉为医者?”
傅瑾睿的眼里闪过一抹刺痛,转瞬即逝,被一抹自嘲所替代。
叶浅避开他的目光,自知方才的话说得重了,她不过是太想报答沈从浔,太想为他做些什么了而已……
“我不是……”
“叶浅,你以为我今日真的是来送谢礼的么?你以为方才我是故意嘲讽你的么?你难道看不出来?真的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么?”
叶浅愣住,他在说什么……他是不是来送谢礼的她怎么会知道……方才不就是明摆着在嘲讽她吗?
“你……你在说什么啊傅瑾睿,你是不是……”
“叶浅,你看不出来,我在吃醋么?”
像是徒然被卷入一个漩涡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力气挣扎……任由自己沉沉的坠去……
他刚刚说了什么?吃醋?是吃她和沈从浔的醋?
这个玩笑……开大了吧……
叶浅深深的吸了口气,神色恢复了平常,不咸不淡的说道:“傅瑾睿,你喝多了吧?”
“喝的是茶,不是酒。”
“我可以证明哟,我三哥没有喝多,他是真的吃醋了!”傅远柌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一脸促狭的看着他们两个。
再次陷入沉默,傅瑾睿静静的看着她,心中一片释然,原来说出来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可等待回答,却是漫长和忐忑。
叶浅袖子里的手掌微微收紧,无数个念头在心底盘旋,最终却又归于一个。她的宿命,早已是定好了的。
“傅瑾睿,这个玩笑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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