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燕楼。
“公子,不好了,出事了!”明重疾步匆匆地走进来,目光下意识地撇向了叶浅。
傅瑾睿顿时会意,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出去说吧。”
“等等!”叶浅叫住他们两个,自知是关于叶霆的事。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这一次,她不会再让傅瑾睿瞒她。
明重为难地看了傅瑾睿一眼,见他又重新坐了回去,便顿时了然。
只是这次的事,却是连傅瑾睿和萧清疏都没有想到的……
“临亲王妃去了宫里面见皇上,并且亲口承认了叶将军勾结塞外,通敌叛国的罪名。眼下,皇上已经下令将叶将军打入了死牢。”
“你说什么?她疯了!”叶浅蓦然起身,叶笙竟然去向皇上承认罪名?她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谋逆乃是大罪,一旦坐实,便是株连九族的死罪!莫不是她觉得自己身为临亲王妃就可以不被牵连了?就算纪临寒可以保得住她!难道她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整个将军府的人都被问斩吗!
“我要进宫。”叶浅目光晦暗,转身便要离开。
傅瑾睿连忙伸手拉住她,沉声问道:“你以为皇上会信你吗?放着叶家的嫡长女不信,而去信一个不被重视的庶女?”
“可也不能单凭叶笙的一面之词就下定论!”
“皇上既已下令,那便代表他信了叶笙,你此去也是无济于事。即便如此,你还要去吗?”
“即便如此,还是要去。”
傅瑾睿垂眸,轻不可闻地勾了勾唇。明知她一定会去,却还是要问一问。
“我陪你。”傅瑾睿缓缓开口,眉目舒展了开来。既然他改变不了叶浅,那么也就只有陪着她一起了。谁让自己是她的夫君呢!
她倔强如初,他便执守到底。
“明重,将陵安和怀州的暗卫全部调过来,城外候命。”说罢,傅瑾睿又看向萧清疏,还未开口,便被萧清疏抢先。
“你不必说,等你回来,我自会将纪临寒在朝中的所有势力一一呈给你看。”
宫中。
叶笙与纪临寒一同向宫外走去,面带忧色,失魂落魄,脸色甚是难看。
纪临寒揽着她,在耳边柔声安慰道:“阿笙,别担心,剩下的就交给我,我一定不会让叶家有事的。”
叶笙紧紧地抓着他,声音颤抖:“临寒,这样真的可以吗?只要我承认父亲谋逆,你真的就可以有办法救下父亲,救下叶家吗?”
昨晚,纪临寒告诉她,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救叶家,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谋逆一事僵持不下,种种证据皆对叶家不利,任凭中书省查下去,结果只会月托越糟。倒不如由她主动承认,先将此罪名落实,然后,再由他去向皇上求情。再不济,也能免去株连九族的罪名,保住整个将军府。
而至于叶霆,纵然是死罪,他也会安排人手偷梁换柱,将叶霆从死牢中救出来。
所以,叶笙才下定决定,今日来宫中向皇上认罪。
她告诉皇上,叶霆与塞外的书信她也曾看到过,叶霆见无法隐瞒,便将事情告诉了她,并要她保密。
如此一来,人证物证俱全,叶霆谋逆的罪名,便是板上钉钉了。
纪临寒谋划了这么久的局,从由赵毕手中得到叶霆的字迹,再到迎娶叶笙那日安排人潜进将军府去放置书信,再到这最后致命的一击,由叶笙亲自指认自己的父亲。他步步为营,筹谋多年,就是为了亲眼看到叶霆死的这一天,他要整个将军府都为叶霆陪葬,他要以叶家上下数百条人命来祭奠他的母妃。
他更要让叶霆知道,欠下的债若是拖得久了,是要加倍偿还的!
纪临寒轻轻覆上叶笙的手,坚定地目光中音乐透着一丝阴鸷……
“阿笙,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下叶家的。”
“嗯。”
“叶笙!”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叶浅与傅瑾睿直直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纪临寒的面上霎时像是覆了一层寒霜,看样子,他们两个又是来坏他事的!
叶笙亦是面色不悦地看着叶浅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叶浅没有答话,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眼光如同是在看一个傻子一般,抬手便甩了她一个清脆的耳光!
而纪临寒刚一动,就被傅瑾睿拦了下来!
“睿世子,你想做什么?以下犯上吗?!”
“王爷言重了。”傅瑾睿松开他,戏谑一般地说道:“我不过是在保护自己的夫人而已。”
叶笙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浅,久久不能回神,她一个庶女,竟然敢在宫里堂而皇之地甩她一巴掌!
“叶浅!你疯了!”
“疯了的是你。”叶浅眸光凌厉,宛如一把刀子凌迟在叶笙的身上:“你不仅疯了,还蠢得无可救药。你来向皇上承认父亲谋逆,是想置他于死地吗?是想让整个将军府都被株连吗?叶笙,你到底在想什么?真正不清楚自己身份的人是你,临亲王妃这个身份,早已让你忘记了你是叶家的女儿。叶笙,你已经辜负了父亲对你的期望,也辜负了叶家。但愿日后,你不会连你自己也辜负。”
“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
“傅瑾睿,我们走。”
说罢,叶浅的目光从叶笙脸上收回,绕过他们径直离去。对于叶笙,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以前的每一次陷害也好,甚至是想要置她于死地也罢,从今往后,对于叶笙,她再也不会顾念一丝的情义。
想必就算是真正的叶浅还在,她也会这么做的。
傅瑾睿追上叶浅,故意打趣道:“你那一巴掌,下手还真是狠。”
“怎么,你也想试试?”
“还是算了,我怕夫人累着。”
“哼!”
承明殿外。
傅瑾睿微微蹙眉:“真的不用我陪你吗?”
“不用,这是叶家的事情。”叶浅回答的决绝,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便已随王公公走了进去。
这承明殿,她不是第一次来了,却从未像今日这般,与皇上面对面地站在这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明知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残局,她却依然选择走了进来,站到了这里。
“将军府叶浅参见皇上。”
“起来吧,你既已嫁进侯府,便不该再冠以叶家的名号来自称。”纪云桓淡淡地看着她,似是早就料定了她会来。
叶浅依旧跪在殿中,嗓音清冷:“叶浅今日来是为叶家事,自然要以叶家人自称。”
“朕知道,你是想来否认你父亲谋逆一事。”
“不,我来是想要和皇上讲一个故事。”
“讲故事?”纪云桓皱了皱眉,对叶浅回答颇为意外,想不到眼下这个时候,她竟有心思来讲故事。
“好,那朕就且听一听,你要讲个什么样的故事。”
“谢皇上。”
叶浅叩谢,微微闭上眼睛,流火寨被屠那日的情景,再次浮现在了眼前,一片血红……
她缓缓开口,语中像是夹杂着冬日里的风雪,带着入骨的荒凉。
“大衍八十九年,岁末,腊月十七。皇上下令,命临亲王前去怀州浮游山,欲将流火寨招安。同年,腊月二十一,流火寨大当家宋松枝得知此消息,携山寨上下人等一同迎接御史宣旨,并当场答应,日后为朝廷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然而第二日,当流火寨备好酒菜,寨门大开,等待临亲王进入寨中详谈招安事宜的时候,却等来了朝廷军队的拔刀相向,万箭齐发。最后,山寨上下被屠,无一活口。
腊月二十六,临亲王带兵回京,进宫面圣。在大殿之上,临亲王口口声声说,流火寨不但不接受招安,反而意图谋刺他,举兵造反。无奈之下,他才下令剿匪,以绝后患。于此,朝中上下皆对临亲王大肆夸赞,说他骁勇无比,当机立断,有勇有谋。于是,违抗圣旨的事情,便没人再提及。
可是流火寨那些冤死的人呢?他们就那么白白死了,谁来替他们昭雪?谁来替他们喊冤?他们也是皇上的子民,也是大衍的百姓,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
叶浅紧紧地攥着掌心,指甲早已嵌进肉中,血丝顺着指缝渗了出来。
“皇上,叶浅想问一问您,他们做错了什么?难道他们就是该死的吗?”
纪云桓深深地抽了口气,叶浅的话宛如利刃一般,扎在了他的心上。流火寨那件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可他是皇上,是一代帝王,难道要他为了一个山寨和一帮土匪,而去处置当朝的亲王吗?
况且,此事若是闹大,百姓们知道了又会做何感想?皇亲贵胄就可以草菅人命吗?岂不是让天下百姓们对皇上失望,对朝廷失望?
身为帝王,他亦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和不得已的苦衷。
而叶浅,她之所以讲这个故事,不过是在提醒他,不要再让叶家成为第二个流火寨。
纪云桓的目光从叶浅身上收回,眸色深沉:“叶浅,朕不得不承认,你说得这番话足够令朕动摇。”
“那皇上……”
“你先回去吧,朕累了。”
叶浅心底一凉,她总算明白在进宫之前,傅瑾睿为何会对她说那样一句话了。
叶霆是否谋逆并不重要,皇上信不信他们所说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叶霆和纪临寒之间,皇上会选择谁。
是对他忠心耿耿,为他征战沙场的臣子,还是他一直心怀愧疚的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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