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霆的到来,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个已经被处死的乱臣贼子,如今却又站在了他们的面前,怎能不让他们惶恐?
就连纪云桓都没有想到,纪临寒口中的“礼物”,会是在祭天大典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叶霆带了出来。
傅瑾睿目光微沉,看来,夏随光还是没能拦得住纪临寒的人。
台下,朝臣们乱作了一团。
“快看,那不是叶将军吗!”
“什么叶将军!那是逆贼叶霆!”
“他怎么还活着?”
“不是已经被斩首在亓烽台了吗!”
“难道死的那个是假的?”
“怎么落到临亲王的手中了呢……”
一时之间,议论四起,像是开了闸的河坝,一泻千里,势不可挡。
左钰之当机立断的令巡防营的人将逸竹包围了起来:“拦住他们!胆敢在祭礼上作乱!”
纪临寒冷眼看着这一切,最后,将目光缓缓地落到了纪云桓的脸上,这一眼,仿佛撕碎了他十三年来所有的伪装,隐忍,蛰伏。
“皇兄,可认得此人是谁?”
“逆贼,叶霆。”纪云桓亦冷冷地迎上纪临寒的目光,一字一顿的开口。
在这一刻,他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终于彻底死心,彻底绝望。那一眼,撕碎的亦有纪云桓这八年来的自欺欺人。他总以为,只要自己对纪临寒再好一点,再多弥补一些,纵容一些,他就会看到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内疚。
可是,他错了……纪临寒从未原谅过他……那些笑脸,那一声声皇兄,都只是带着阴谋的利刃,一刀一刀刺向他……
“临亲王,你想做什么?”
倪雪舞不知何时挣脱了纪云桓的手,从灯台上走了下来,她定定地看着纪临寒,小时候那个鲜衣怒马心高气傲的六皇子,就在这一刹那彻底死在了记忆中,灰飞烟灭般消失殆尽,不剩一丝残渣。
“臣弟替皇兄抓到了逃跑的逆贼,怎么皇兄和皇嫂都不高兴呢?”
这一声皇嫂,纪临寒咬得格外的重,那明明是他青梅竹马两心相悦的姑娘,却被命运这般戏弄,成为了他的皇嫂。但是,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将是他最后一次称呼她为皇嫂,从今往后,他会堂堂正正地唤她一声雪舞,他的雪舞。
“今日是祭天大典,临亲王这么做,难道是想破坏我大衍的国运吗?有什么事,还是等祭礼结束后再说吧!来人,先把人带下去!”
倪雪舞转头瞥了一眼身边做侍卫打扮的月影们,示意他们将叶霆带下去。然而,他们刚一动,逸竹便抽出剑来架在了叶霆的脖子上。
傅瑾睿不知何时也跳上了亓烽台,打了个眼色过去,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左钰之见势,做了个手势,令巡防营的人往后退了两步,可手中的刀,却握得更紧。
纪临寒冷冷地剜了傅瑾睿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本王差点忘了,这逆贼还是本王和睿世子的岳父大人呢,怪不得睿世子这么紧张……那不妨世子来说一说,这逆贼该如何处置呢?”
傅瑾睿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纪临寒的面前,甚至微微向他行了一礼,十分客气冷静的说道:“王爷这话错了,有皇上在,处置逆贼的事情怎么轮得到旁人来置喙呢?”
“呵,看来睿世子是在指责本王僭越了?”
“不敢,我只是就事论事。”
“好,那皇上就来说一说,这逆贼叶霆该如何处置?”
纪临寒缓缓地看向纪云桓,当着台下文武百官们的面,他若不能做出一个交代来,朝中必然大乱。
而此时,那些知晓十三年前那桩旧事的大臣们,皆已心知肚明,明白纪临寒这是在报仇雪恨,而那些不知道的,只觉得这位临亲王是疯了,竟敢在祭礼上作乱,简直是大不敬!
台下,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杀了他!以逆贼叶霆之血祭天!”
紧接着,高亢的叫喊声便一发不可收拾,此起彼伏,叫嚣着,呐喊着,宣判着叶霆的死刑。
“请皇上下旨!以逆贼之血祭天!”
“请皇上下旨!以逆贼之血祭天!”
“……”
当夏随光赶到时,着实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他无比悔恨自己的擅离职守和满不在乎,才铸成了大错,造成了眼前无法控制的局面!
然而,当亲王府的府兵和赵毕所辖管的军机处八百精兵气势汹汹地到来时,夏随光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就算他没有将人放进来,纪临寒,他也是要反的……
“该死的!”夏随光暗暗咒骂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抽出长刀:“胆敢惊扰圣上,破坏祭礼!给我拦住他们!”
夏随光一声令下,三百禁军齐齐抽刀指向亲王府和军机处的士兵们,人数虽有悬殊,但宫廷禁军的气势,岂是一般士兵可以与之相比的?
左钰之仍在与逸竹对峙着,他抬头望向亓烽台上的傅瑾睿,却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劲,一直都冷静的目光变得黯沉,微微皱眉,似是在思索什么。
的确,傅瑾睿此时无比郁闷,逸竹能带着叶霆进来,无外乎是夏随光那里出了纰漏,他因不知内情,尚且情有可原,可亲王府的府兵和军机处的人又是怎么进来的?他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顾夜呢?月影呢?应无痕和萧清疏呢?他们怎么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任那么一大堆人浩浩荡荡的进宫来……
除非,出事了。
傅云天面色凝重,站出来朝着亓烽台上的纪临寒质问道:“临亲王,你擅自携府兵带刀刃进宫,是想造反不成?!”
这造反二字说得不轻不重,却在一片高呼声中格外的刺耳,令喧闹的众臣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纪临寒也终于望向了台下,目光一一扫过那些文武百官,最终落在了傅云天的身上。
“造反?傅侯爷扣得这顶帽子,本王可实在承担不起啊!”
说什么造反,谈什么谋逆,这个皇位本该就是他的!十三年前就该是他的!如今,他只不过是将自己的东西拿回来罢了!
傅云南跟着站了出来,悠悠地开口道:“逼迫皇上,带兵进宫,不是造反,又是什么呢?”
沈从浔亦一脸从容的跟着开口:“为了避免误会,王爷还是先将您的人撤了吧。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说罢,沈从浔将目光转向了傅瑾睿,眸光暗动,似是在不言而喻的表达着什么。
傅瑾睿接收到他的目光,微微地摇了摇头,那些府兵和军机处的人是怎么进到宫里来的,连他也不知道。
忽然,傅瑾睿念头一闪,向沈从浔打了个手势。
沈从浔会意,转头悄悄地对身后的沈言低声道:“去巡防营和骁骑营调兵。”
“是。”
沈言应了一声,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沈从浔的身后,朝着第三排兵部尚书许冲的位置而去。他一个人不起眼,即使离开也不会有人发现。
只是眼下,兵部尚书许冲就在第二排显眼的地方站着,兵部的一千精兵自然是指望不上的,而亲王府的府兵加上军机处的那八百人,少说也有两千,既然宫里的兵调动不了,那就只有靠宫外的了!
接下来,就看沈言能不能把兵调过来了!
此时,亓烽台上,纪云桓终于沉沉地开口了。
“临亲王,想要让朕怎么处置呢?”
这一次,不再是六弟,不再是临寒,而是临亲王。
“自然是应群臣之情,以逆贼之血祭天。”纪临寒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就如同踩死一只弱小的蝼蚁般,只是理所应当而已。
“好,将逆贼叶霆带上来!”
逸竹看了纪临寒一眼,方才带着叶霆缓缓向亓烽台上走去,冰冷的剑刃依旧抵在叶霆的颈间,没有丝毫的松懈。
倪雪舞拉住纪云桓,刚要开口,就被纪云桓挡了回去:“瑾睿,送皇后先行回凤澜殿。”
傅瑾睿颔了颔首,还未做出应答,倪雪舞便毅然的开口道:“我不会走!”
“皇后还是回去吧,免得一会儿血腥味太重受不了。”
“纪临寒!你非要这么做吗?无论如何,都不会停下吗?”
面对倪雪舞的冷声质问,纪临寒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倏地想起十一岁那年岁末,长平郡主进京,先帝要他陪郡主去看灯会,倪雪舞知道后很是生气,整整有七八日的光景没有理他。后来,他实在憋不住,缠了她两天两夜,硬是要问个究竟!
被问的不耐烦了,恼羞成怒的倪雪舞,面上两团红云,似乎比红色的玛瑙珠子还要透亮。
那时,她也是连名带姓的叫了他。
“纪临寒!你看不出我在吃醋吗?”
那时,他既别扭又欣喜地挤出几个字来:“没,没有啊……”
可其实,他怎会没有看出来呢?他只是想要听她亲口说出来而已啊……年少时的情愫,总是如此青涩,天真……
如今,他多想问一问她,倪雪舞,你看不出来我在吃醋吗?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吃醋,你难道从未看出来吗?
我想要的,只不过是将我曾经失去的夺回来,如皇位,如你。
此刻,云燕楼。
应无痕焦急的在桌子前走来走去,旁边,顾夜已经被萧清疏撂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跟死的没什么两样。
傅瑾睿临走前留给他们的月影,嘱咐他们一定要守在宫中的月影,也已经被他们两个全都调出了盛京。
“老萧,我这心里总不踏实……要不,我进宫去看看?”
萧清疏觑了他一眼,摇头道:“不用,傅瑾睿他……他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相信他,就算没有月影,他也一样能够全身而退。”
“可他迟早会回来的,他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真要恼了,能吓死个人!”
“我说过,你只管将事情都推到我的头上,如若不然,你也可以现在就走。”
应无痕皱眉,那双丹凤眼中的犹豫闪了又闪,最终,幽幽地叹了口气:“不见他安然回来,我焉能安心离开?罢了,这一次,要杀要剐,都随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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