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府,归春苑。
明重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急得焦头烂额,前来送饭的丫鬟来了好几趟,屋里头那位始终没动静。
方才,明重曾试着干脆闯进去,谁知,手刚一搭上门,就被里头一股强劲的内力逼退了几步。
今儿个已经是第四天了,再这么下去,定要给饿出毛病了!
傅侯爷他们也来过几趟,昨晚,皇上还亲自来了一趟,可傅瑾睿皆是不见,谁的面子也不肯给。
忽然,两名影卫落在了院中,跪在了明重的身前。
“回禀明侍卫,我等十二名影卫奉阿绿姑娘之命,已全数从她身边撤离,另外,阿绿姑娘嘱托,将此银哨交给公子。”
明重皱了皱眉,将银哨接了过来,想来,这支便是傅瑾睿送给叶浅的那一支了。
“阿绿呢,她怎样了?”
“阿绿姑娘已经得知夫人离世的消息,打算离开客栈,去投奔亲戚。”
“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是。”
那两名影卫离开后,明重走到房门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公子,阿绿身边的影卫们回来了,还带回了夫人的那支银哨,您看……”
明重的话尚未说完,房门便忽然打了开来,傅瑾睿一张惨白的面容显现了出来,瞳孔布满血丝,嘴唇干涸,颓然的模样,再也不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盛京第一才子了。
他径直从明重的手里夺过银哨,二话不说,再次关上了房门。
明重咬了咬牙,不甘心地拍着门继续道:“公子!您好歹喝口水成吗!四公子今儿个就回来了,让他看到您这幅样子,必定会心疼的!公子!您别再折腾自个儿了成吗!”
“公子!明重求求您了!如今纪临寒前往西北调兵,势必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眼下朝中,皇上能够倚仗的人又有几个?塞外虎视眈眈,若这次趁虚而入,大衍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公子!皇上需要你,大衍也需要你,这个时候,你怎能这么自私,只顾自己的儿女情长呢!”
“公子!公子……”
任凭明重说什么,屋内都没有一丝的动静,明重叹了口气,终于彻底失望。然而,他刚刚转身迈出去半步时,忽地听见屋内传来一声轻飘飘地笑声,带着无尽的落寞与寂寥……
“呵,战事,皇上,大衍,天下……这些东西……与我何干……”
没有叶浅,这天下于他傅瑾睿来说,不过是一片供人活着的天地罢了。即便万物生长,色彩缤纷,即便春夏秋冬,风霜雪雨,然他的心,终究是空的。
三千繁华,竟抵不过她的一抹回眸。
怀州,浮游山。
叶浅这几日,一直男扮女装,与阿绿在山下购置了许多东西,直到今日,才决定上山去。
阿绿吃力地背着一个包袱,兴致勃勃地问道:“小姐,那咱们今后,是不是就要住在山上了?”
“嗯,山上不比在京中的日子,恐怕要委屈你了。”
“小姐说得哪里话,能和小姐在一起,阿绿怎样都不觉得委屈!况且,这山中静谧自由,乐得逍遥!”
叶浅勾了勾唇,蓦地,身后响起一声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石子滑落的声音,想来,是有人踩空了碎石。
叶浅看向阿绿,只见阿绿垂了垂眸,面上看不出任何神色,一双手,却忍不住地攥了攥衣角。
这一路,她从盛京到怀州来,她知道逸竹始终都跟在她的身后,那一日她初到客栈被几个混混调戏,影卫尚未露面,逸竹便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将那几个混混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砸了大半个客栈!最后,还是她拿出银子赔给老板的!
只是对逸竹……那样深刻的伤害……让她怎么能原谅,怎么能当作若无其事呢……
至少眼下,她还没有办法释怀,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逸竹。
“阿绿,其实你很清楚,他也是被人算计的,对吗?”叶浅定定地看着阿绿,她知道,阿绿的心里比谁都清楚,逸竹是无辜的,可正是因为太在意,才更无法忽略不计。
谁都可以伤害她,可为什么,偏偏是逸竹呢。
“小姐,你说得没错……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他……我只要一想到他就会想起那天的事……我拼命地想忘记,可是我做不到,小姐,阿绿真的做不到,没有办法啊……”
叶浅眼里弥漫着刺痛,走过去轻轻地抱住了她,温声说道:“不要勉强自己,做不到就不要做了,没有办法就不要想了,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嗯。”
“好了,走吧。”
拍了拍阿绿,二人继续朝山上走去。没过一会儿,远远地走来一个挑柴的老人,满头白发,身形拘搂,看起来十分吃力。
叶浅连忙迎了上去:“老伯,要帮忙吗?您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上山来捡柴啊!”
老人抹了把汗,无奈地叹息着:“唉,不捡柴,哪来的活计呢!我这把年纪,还能做什么呢!丫头,你们这是要上山去吗?”
“嗯,正是。”
“那你们可得小心啊!最好还是不要上去了!”
叶浅挑了挑眉,疑惑道:“怎么了老伯?这山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可不是嘛!听你口音,像是怀州本地的!前年那流火寨被官府剿灭的事,想必你是知道的吧?谁知今年年初,这山上忽然又冒出了一个流火寨来!方圆几十里的人都说,这是山寨里的冤魂们回来了!有几个胆大的上去看了看,却谁知,就再也没下来过!短短几个月,这山中的猎人们也都不见了踪影!你们两个小丫头,还是不要去了,太危险了!听老伯一句劝,快下山吧!”
叶浅心中一跳,转头看了阿绿一眼,阿绿亦是一脸惊奇。
这一次回浮游山,叶浅本就是为了重建流火寨,怎么眼下忽然被人告知,这山上已然冒出了个流火寨?
呵,这倒是稀奇了!说什么冤魂?她倒是要去看看,这传言究竟是真是假!若真是冤魂倒还好了!她可以和爹爹良叔他们团聚了!
“好的,老伯,我们知道了,多谢您。”
“客气客气,我还赶着把这些柴挑去东市上卖,就先走一步了。”
“好,老伯您路上小心。”
“哎,好。”
目送走了那位老人家,阿绿扯了扯叶浅:“小姐,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天快黑了,要不我们明日再上去……”
叶浅勾了勾唇,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怕什么!天黑了不是正好吗!快走快走!”
“啊?什么正好啊……小姐你别吓我啊……”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这世间根本就没有鬼怪,都是人在作祟罢了!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人重建了流火寨呢?”
阿绿撇了撇嘴,小跑着跟上叶浅,忽然,脚下一空,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阿绿拽着叶浅,二人同时向下坠去!
“啊——”
“救命!”
砰地一声,叶浅的头撞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只是晕倒前,她恍惚看见又有一个人跟着掉了下来……唔……来不及去想是谁,人便彻底晕了过去……
永安侯府,正厅。
管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一脸喜色:“侯爷!侯爷!四公子回来了!”
傅云天闻言,立时站了起来,只见远远的一道人影朝这边走来,身姿挺拔,步伐矫健,不多时,便已跨过了正厅的门槛。
傅远柌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脸上两坨褪不去的红晕,一看便是西北的风雪肆虐留下的印记。
傅云天看向他,不由得眼眶潮湿,却又觉得欣慰,在傅远柌的眼中,他看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坚定,那个被他们保护着的孩子,终于长大了。
“二叔!阿远回来了!”傅远柌说着,猛地扑过去抱住了傅云天。
傅云天哭笑不得:“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没大没小!”
“嘿嘿,三叔四叔呢?”
“你三叔在宫中,四叔在骁骑营。”
“二叔,阿远离开这么久,您老有没有想我啊?对了,三哥呢!怎么也不说来迎迎我!”
傅云天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你三哥他……”
“怎么了?三哥他怎么了?”
正在傅云天不知该如何向傅远柌解释的时候,明重恰好走了进来。
“四公子,您回来了!”
“你家公子呢?”
明重也是一愣,不由得看向傅云天。
傅云天叹了口气:“唉,明重,你带阿远去归春苑吧。”
“是,侯爷。四公子,您跟我来吧。”
一路上,明重向傅远柌说了这几日京中发生的事情,纪云桓的重新即位,纪临寒的率兵潜逃,叶浅的死,傅瑾睿的闭门不出。
傅远柌没想到,就在他离开西北返回盛京的途中,短短十几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虽未曾亲眼看过傅瑾睿和叶浅这半年究竟经历过什么,但傅瑾睿如今这样,可见他对叶浅的感情至深。
“三哥他……虽然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可他却是最重情义的……”
“四公子,明重希望您能好好地劝一劝公子。”
“放心吧,我会的,他可是我最敬爱的三哥,我不会看着他就这么堕落下去的!”
傅远柌咬了咬牙,走到门前,轻轻地拍了拍门,谁知,那门竟然开了……
明重也是一愣,二人齐齐闯了进去,屋内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傅瑾睿的身影呢!
明重环顾四周,语气更加沉重:“公子带走了和夫人有关的所有东西。”
傅远柌的心也跟着一沉,却不像昔日那般慌乱,反而镇定地对明重道:“让人传信给应无痕,他一定能找得到三哥。”
“好,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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