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浅回到将军府时,一院子的人正在等她。
沈国公府已经派人送来了沈从浔亲手所写的金兰帖,只等叶家作出回帖之后,两家便择日宴请朝中诸位,在皇上的见证下,二人义结金兰,宣告众人。
能与沈家攀上亲戚,叶霆可谓是乐开了花,比皇上赐叶浅封号那次更为高兴。
今时不同往日,叶霆没想到他的这个女儿,默默无闻了十九年,却一下子为他们叶家争得如此大的殊荣,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浅儿,你可回来了!”叶霆迎了上来,一脸的喜色。
收到沈府送来的帖子后,叶霆便立即派了将军府最好的马车去宫门口接叶浅,车夫等了许久,迟迟不见叶浅,便只能回来了。为此,叶霆还狠狠的斥责了那车夫一顿。
叶浅抬眸,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漫声开口:“这是做什么,好大的场面啊!”
钱氏翻了翻眼皮,阴阳怪气的说道:“还不是迎接你嘛,沈国公府的义小姐。”
叶霆和赵氏齐齐瞪了钱氏一眼,钱氏立马噤声,闭了嘴巴。
“呵。”叶浅自嘲的一笑,短短几日,她从将军府的二小姐,到皇上钦封的清舒小姐,再到沈国公府的义小姐。原来只有身份和权势,才是他们唯一认同的东西。哪怕说着违心的话,做着违心的事,阿谀奉承,假仁假义。
李眷和阿绿也在一旁站着,叶浅望向她们两个,投去一道宽慰的眼神。
“浅儿,为父有话要与你说,咱们还是进屋去吧?”
“不了。”叶浅毫不犹豫的回绝了叶霆,看着他神色淡漠道:“父亲,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件事情我事先并不知情,沈公子为何要认我作义妹,我亦不清楚,父亲若还有什么疑问,待到两家宴请朝臣的时候,父亲可以当面问沈公子。眼下,我要去清秋居看我娘,女儿这便先行告退了。”
路过叶笙身边,叶浅蓦然顿住,问了她一个问题,却不等她回答,便施然离去了。
“叶笙,你就那么想嫁给纪临寒?”
千方百计的将她送入宫中,为的,不就是能顺利嫁去亲王府吗?可是叶笙,我却偏偏不能让你如愿……
皇上赐婚的圣旨很快便送到了将军府,临亲王纪临寒与将军府嫡长女叶笙的婚事,迅速的传遍了整个大衍。
婚事定的极为仓促,就在下个月初八,不足一月。
亲王府在圣旨下达的三日后,便送了聘礼到将军府,一箱箱的抬进来,将叶笙的院子堆了个满满当当,几乎快要放置不下。
皇上对此事也颇为看重,婚礼的一应用物皆由宫中赶制,喜服也请了宫中霓裳坊最好的绣娘赶制,面面俱到,极为用心。
用倪雪舞的话来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自己要成亲呢!
此时,较于皇宫和将军府的忙碌,纪临寒的临亲王府,却显得格外冷清。
逸竹从外面走进来,刚刚送走了宫里来传话的太监,说是要临亲王明日进宫去试喜服。
“叶家那边,情况如何?”
“叶将军近日进出宫中频繁,昨日还去了一趟凤澜殿。”
“呵,事情已成定局,他就算找皇后,也无济于事。”
纪临寒冷笑了一声,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从他出现在春狩场救下叶笙的那一刻起,今日的一切便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春狩那日,他本想杀了叶浅一了百了,却没想到被傅瑾睿救下了她,并且三番两次坏他好事。他的本意很简单,就是要确保与将军府联姻,确保他娶的人是叶笙。因为只有叶笙,才能帮他达到目的。一个不被重视的庶女,根本帮不了他。
“傅瑾睿呢?派去监视他的人怎么说?”
逸竹顿了顿,摇头回道:“什么都没有,傅公子近日一直待在侯府。”
“一直?确定吗?”纪临寒皱了皱眉,经上次十方城夏守备一事后,他本以为傅瑾睿会再有什么动作,尤其是他与叶笙婚期在即,不想出什么岔子。
“确定。”
“继续留意,一旦他有什么动作,立即通知我。”
“是。”
“你先下去吧。”
逸竹走后,纪临寒从旁边拿过一张红色烫金的帖子,展开来,仔细的端详着。这是他和叶笙的合婚庚帖,昨日才刚刚送过来的,上面写着他和叶笙的名字,显眼而突兀。
“呵,合婚庚帖。”纪临寒面色冰冷,眸中像是结了一层寒霜。
良久,他将手中的帖子放到烛台上点燃,避之若浼的扔进了火盆。
哪里是什么天赐良缘共结连理呢?更别说什么白头之约期颐偕老了,他这一生注定阴暗无光,他的姻缘,也注定是一场血淋淋,一个常年行走在悬崖边缘的人,早已不需要什么光明和希望。那些美好的东西于他而言,只会是沉重的枷锁。
神医谷。
日上三竿,傅瑾睿仍旧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呼呼大睡,任谷颜颜和谷东风二人轮番轰炸,自屹然不动。
谷东风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索性一脚踹了上去!
只听“砰——”的一声,藤椅塌了。
傅瑾睿展开手中的扇子挡在头顶,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夏日炎炎,不宜动气,否则造成肝火郁结可就不好了。”傅瑾睿懒懒说道,找了个阴凉的地方,重新坐了下去。
“臭小子!你不来气我,我便好得很!”
谷东风怒气腾腾的坐下,倒了杯清肺下火的凉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看着那把报废了的藤椅,心痛不已,好歹也是陪了他近十年的物件。
谷颜颜斜了傅瑾睿一眼,神情不满地说道:“睿哥哥,你弄坏了爹爹的藤椅,是不是得拿把新的来抵啊?”
傅瑾睿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的看了谷颜颜一眼,她在打什么主意,他清楚的很。
“是啊,颜颜说的不错,改日,我一定扛一把新的椅子送过来。”
谷颜颜一听,顿时两眼发光:“不劳烦睿哥哥了,让明重送过来不就行了!”
“唔……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明重近日不在京,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还是让阿远送过来吧。”
“远哥哥?还是算了吧!”谷颜颜翻了个白眼,向来不喜欢傅远柌,又唠叨又啰嗦,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称他一声远哥哥,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傅瑾睿勾唇笑了笑,合起了手中的折扇。
“再过几日盛京会有一场盛大的婚礼,你若到时候想去看热闹,我便要你远哥哥来接你,如何?”
“好!去去去!睿哥哥对颜颜实在是太好了!有好事一定不会忘了我的!”谷颜颜嘿嘿一笑,立马凑过去拍马屁道。
谷东风不悦的哼了一声,这个小叛徒,什么时候都向着傅瑾睿,不管自个儿亲爹!
傅瑾睿看了谷东风一眼,对谷颜颜说道:“颜颜,你去那边帮我找几棵铁皮石斛,我有话要和师傅说。”
“好,我这就去。”谷颜颜点了点头,难得乖巧模样的走开了。
她又何尝不知这是傅瑾睿在故意支开她呢,如若不然,怎么会让她一个分不清金银花和断肠草的人去找铁皮石斛呢?
谷颜颜走开后,傅瑾睿坐直了身子,脸色瞬间变的一本正经。
“臭小子,有什么话赶紧说!”
“师傅曾说过,曼陀花只有岭南才有,我想知道,会不会有别的地方也能长出曼陀花?”
谷东风听闻此言,立即瞪眼吹胡子道:“放屁!绝不可能!只有岭南能长出曼陀花!苏罗江以南便是岭南,以北便是大衍境内的苏州,在大衍境内,绝不可能长出曼陀花。”
谷东风的话言之凿凿,确定不疑。
傅瑾睿皱了皱眉,继续说道:“那可就奇怪了,与岭南药商有合作的就只有沈家,倘若曼陀花粉不是从沈家药铺里流传出去的,那纪临寒手中曼陀花粉又是从哪儿来的?”
“纪临寒?”谷东风眸色一闪,询问道:“就是那个大衍朝的亲王?”
傅瑾睿点头,低眸沉思着。
谷东风不再言语,又倒了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夜。
将军府,笙月阁。
“大小姐,将军来了。”侍女从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快请父亲进来。”叶笙放下手里的喜服,笑意盈盈的起身相迎。
叶霆缓缓走进来,面目慈祥的看着她。
“父亲,这么晚还来看笙儿?”叶笙拉着叶霆一同坐下,亲昵的说道。
“是啊,再有几日你便要出嫁了,日后为父想见你一面,都难了。”叶霆拍了拍叶笙的手,感慨的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他作为一个将军,杀伐果断,战功累累,作为一个朝臣,他尽忠职守,克己奉公,唯独作为一个父亲,他亏欠儿女的太多。
“父亲说的哪里话,即便笙儿出嫁了,只要您说想我,我便立即回府来看您!亲王府和将军府隔得又不远,到时候,我和临寒可以时常过来陪父亲聊天下棋!”
叶笙说这话时,眸光潋滟,嘴角带笑,憧憬着日后的美好。
叶霆看着她,心中甚不是滋味。这几日来,他日日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将当年叶家和纪临寒之间的纠葛告诉叶笙,若是说了,叶笙对这场婚姻的希望便会彻底破碎,要她如何再面对纪临寒?可若是不说,那么日后东窗事发,叶笙必然是受伤最深的那一个。
自己的女儿,他何尝不心疼呢?
说与不说,皆是两难……
“父亲,父亲?在想什么?怎么都不理笙儿呢!”
“哦,没什么,夜深了,你早些歇息吧,为父明日再来看你。”
“好,笙儿送父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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