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燕楼。
自傅瑾睿三楼的那间屋子被应无痕和傅远柌明重他们打架糟蹋了之后,傅瑾睿就搬到了后院。
洛云燕歇了几天业后,也重新开张,眼下前厅里人满为患,忙得她焦头烂额,嚷嚷着要傅瑾睿再帮她找个帮手过来。
纪临寒和叶笙大婚后的第二日,谷颜颜便被明重送回了神医谷,出发前好说歹说,威逼利诱,直到明重答应陪她去苏州,她才肯乖乖的回去。
眼下,傅瑾睿在后院的石桌上摆了盘儿围棋,自己跟自己下,难得清闲。
傅远柌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坐到傅瑾睿对面,连声招呼都不打,便开始倒起了苦水。
“三哥,我真的是快不行了!你都不知道,二叔这两天一见着我就没有好脸色!又是说我不务正业,嫌我跟侯子明他们厮混,又是说我不孝,不肯娶妻生子替傅家繁衍香火!我就纳了闷儿了,傅家又不是就我一个人?这繁衍香火不能就指着我一个人吧?我说三哥,这可全都是因为你!明明是你把二叔气成这个样子,还躲在这儿享清静,让我回去挨骂!三哥你也太不仗义了!”
傅远柌忿忿不平的说着,越说越气,可偏偏傅瑾睿还恍若未闻。傅远柌瞪了瞪眼,伸手抓起一把白子撒到了棋盘上,原本的一副好棋,霎时乱了套。
傅瑾睿惋惜的叹了口气,总算抬头看了傅远柌一眼。
“可惜,三哥正在琢磨着让你去哪一支军队里历练比较好,谁知被你坏了头绪,眼下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啊?真的啊三哥!你真的打算让我去军营?太好了!只要不是四叔所在的骁骑营,哪里都好!最好能去一个远一点儿的地方!”
“远一点的地方……三哥得好好想想……”傅瑾睿故作困惑,嘴角挂着一抹揶揄的笑意。
傅远柌急得不行:“三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
“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把弄乱的棋局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我就告诉你。”
“啊?不是吧……”
傅远柌的脸顿时拉了下来,看着面前乱糟糟的棋局,鬼知道它是什么样子来着!
傅瑾睿看着他那副愁眉苦脸,轻笑出声:“罢了,不为难你了,帮我传个信儿,回来我便告诉你。”
“没问题!传什么信,给谁?”
“你跑一趟将军府,告诉叶家二小姐,就说我在这儿等她。”
“好,我这就去!”
目送着傅远柌离开,傅瑾睿默默的低头,看着面前这一盘乱套的棋局,眉间浮现出一抹释然。其实,规规矩矩墨守成规的棋局,才是最难下的,你进我退,步步为营,反而僵持不下,倒不如一把棋子撒上去,瞬间打破眼前的局面,豁然开朗。
傅远柌来到将军府上时,叶浅正在花厅里陪着吃饭,叶霆,赵氏,纪临寒和叶笙一桌,她们几个侧室和身为庶女的她又是另一桌。
叶霆本意是想要叫叶浅坐到他们那边的,奈何叶浅拒绝的十分果断。要她面对着纪临寒,她还能吃得下饭吗?
即便眼下不在同一张桌上,同在一个屋檐下,都已经让叶浅很是压抑了。要不是李眷在旁边盯着,她恐怕得摔碗走人!想到此处,叶浅不得不佩服李眷,面对杀亲仇人,她亦能如此淡然,这诚然是自己比不上的。
傅远柌的到来,无疑解救了叶浅,让她终于离开了那间喘不过气的屋子,也终于不用再看叶笙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以及二夫人钱氏和三夫人娄氏二人巴结讨好,处处对纪临寒献殷勤。
叶浅是从后门直接进来的,彼时,前堂里正响起小昙的声音,飘飘扬扬的传到后院来,许久不曾听她唱曲儿,还真是颇为想念。
“应无痕呢?走了吗?”叶浅在傅瑾睿的对面坐下,神态自然,语气轻缓,就像他们之间并未发生过什么,一切如旧。
傅瑾睿也是一副淡淡的神色,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嗓音清洌:“纪临寒的人在暗中调查他,他嫌麻烦,便索性离开盛京了。”
叶浅了然的点了点头,呷了口茶,没想到是木槿花茶,沁人心脾,唇齿留香。
“颜颜也回去了吗?”
“嗯,第二日便走了。”
“哦。”
“我听到消息说,你大哥快要回京了?”
“大概是吧,我不太清楚。这茶不错,再给我倒一杯。”
“这是去年的,你若喜欢,等今年的木槿开完,选出最好的花瓣晒干之后,包一些给你。”
“好啊,那就多谢了。”
傅瑾睿忽然顿住,愣愣的看向叶浅,倏忽间,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笑意愈发地耐人寻味……
他本以为她会拒绝,不曾想,却答应了。
叶浅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底亦是滑过一丝异样,难不成是那晚洛云燕的话对她起作用了?她怎么会答应得如此之爽快呢?并且还这么理所当然……
“你不是最喜欢听小昙唱曲吗?要不要去前面听听?”
“嗯……去吧……”
这次,回答的总算矜持了吧?
傅瑾睿微微一笑,率先站了起来往前堂走去,叶浅见此,连忙跟了上去。
傅瑾睿兀自走在前面,眼里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是一抹窃喜涌了上来,呵,这不是挺乖的吗……
台上,小昙端坐着,面前竖着一把箜篌,一双纤纤玉指抚上去,泠泠汀汀的乐声伴随着她独有的低缓舒沉的声音,还是那般一如既往的沉闷。
傅瑾睿和叶浅坐在二楼的一隅,静静地听着,台下纷繁杂乱交头接耳的声音,几乎淹过了小昙的声音。
叶浅一时兴起的问道:“她们那些唱曲儿的姑娘是常驻在此的吗?”
“嗯,是也不是。”傅瑾睿卖了个关子,抬眸见叶浅一脸好奇的看着他等待下文,模样甚是安分和乖巧,忽然间,竟有些不忍心吊她胃口。
“咳,若论起来,她们也都是云燕楼里的人,都是云燕四处带回来的,大多是举目无亲,孤苦伶仃,流落之人。”
“原来如此,那她们也都住在这儿吗?”
“这里哪能住得下,我在附近有个宅子,将她们都安置到那儿去了。”
叶浅挑了挑眉,故作嘲讽地看着傅瑾睿,“你的宅子?原来你除了永安侯府,另有私宅!还把一群姑娘安置了进去……也是,等哪天你一时兴起住过去了,倒也方便……”
“咳咳!”傅瑾睿一口茶水呛在喉间,不可思议的看向叶浅。
方才莫不是他眼瞎了,竟然会觉得她安分乖巧?
旋即,傅瑾睿便敛了眸中的诧异,恢复了一派淡然,眯眼睨着叶浅道:“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本公子要是想找姑娘,定然要找个我看得上眼,且两厢情愿的,更重要的是,要聪明,冷静,不闹腾,听话,乖巧,不折腾。”
“嘁,要求还挺高!”叶浅白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台下的小昙。
傅瑾睿扬起一抹促狭的微笑,眼光在叶浅的侧脸上来回流转,语气淡淡:“倒也不难找,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么?”
叶浅蓦然一怔,耳边似乎听不见了任何声音,只有傅瑾睿的话回荡在耳边,心里像是忽然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只蝴蝶,翅膀扑腾扑腾地扇动着……
“你,你说什么……”叶浅缓缓转过头,直直的看着他。
傅瑾睿弯了弯嘴角,眉眼皆舒展了开来,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没什么。”
“……”
台下的乐声戛然而止,一阵哄乱声响起,叶浅和傅瑾睿连忙向下面看去,只见一身形摇晃的男子正在台上拉着小昙纠缠,跑堂的小二和两个丫鬟急忙跑过去劝,小昙被吓的六神无主,眼泪直掉。
看来,是喝多了闹事的!
叶浅面上一急:“傅瑾睿,你还不快下去管管!”
傅瑾睿好整以暇:“不必担心,有云燕在呢,况且你该不会认为我这云燕楼里的人都是好惹的吧?”
叶浅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再望过去时,果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那个跑堂的小二看似是在劝那男子,实际上右手扶在他的腰上,是在暗中压制着他,动弹不得。
忽然,砰的一声,有个人影从桌子上飞起,一把跃到台上,从小二手里揪过那男子,便直接将他扔出去了老远。
“哼,胆敢欺负良家妇女,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那闹事的男子疼得龇牙咧嘴,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台上一身藏青衣衫,身姿飒爽的男子骂道:“你算哪根葱!竟敢打我!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一时之间,堂内所有人都齐齐看向那台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男子,谁知,他竟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走到这闹事男子的面前,二话不说,一脚便将他踹出了云燕楼!
“许久没回来,这盛京的风气还真是差!”
楼上的叶浅,像是看了一出过瘾的戏,忍不住拍手捧场。忽然,男子朝叶浅望了过去,方才一脸的正义凛然,霎时变得柔软了起来,眼中难掩的喜色……
“阿浅!你怎么在这儿!大哥想死你了!”
呃……大……大哥?!他是叶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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