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皇宫。
傅瑾睿侯在御书房外,等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王公公出来传他进来,他才收回思绪,从容的踏进了御书房。
“微臣傅瑾睿,参见皇上。”
“免礼,赐坐奉茶。”
“谢皇上。”
纪云桓放下手中的奏折,微微一笑:“瑾睿怎么今日有空,进宫来了?朕可是有日子没在宫里头见你了。”
“瑾睿今日来,是有件事情,想要告知皇上。”傅瑾睿微微颔首,不卑不亢的说道。
“好,你说吧,朕听着。”
“黎老有意与我永安侯府结亲,想要促成我和黎小姐的婚事,届时黎老与我父亲可能会请皇上赐婚。”
纪云桓听罢笑了开来:“黎傅两家结亲?这是一桩好事啊,莫不是你今日来见朕是为了得到朕的获许?”
傅瑾睿浅浅的一笑,摇了摇头:“不,微臣今日来,是为了提前拒婚。”
“什么?拒婚?”纪云桓不解的看着傅瑾睿,沉声问道:“为何?这难道不是一桩好事吗?你可知拒婚就是抗旨?”
“自然知道,但微臣不能娶黎小姐,微臣也同样知道皇上一定会替黎家下旨赐婚,所以微臣并不打算为难皇上,请皇上收回圣旨。”傅瑾睿说的字字清晰,却让纪云桓听的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你知道朕一定会应黎老所求,所以今日这趟是来提前拒婚,而非求朕拒绝赐婚。瑾睿,你能替朕着想,朕很欣慰,但如你所说,只要黎老开口,这赐婚的圣旨朕是一定会下的,到时,你便要公然抗旨吗?你马上就要进封世子了,永安侯替你答应下这门亲事也是为了你好,方才那些话朕可以当作没听见,你还是回去吧。”
纪云桓摆了摆手,重新坐回了书案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黎老和永安侯已经商量好了两家的亲事,这事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傅瑾睿起身,鞠了一躬,正色说道:“皇上,瑾睿还有另外一事向您禀告。”
“说。”纪云桓放下正要翻看的奏折,语气不悦道。
“永安侯欲与黎家联姻,从而得到黎老举荐下一任军机大臣人选的机会。”
“你说什么?”纪云桓顿时站了起来,面色凝重的看着傅瑾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揭穿告发自家人,纪云桓还是头一次见。不知那傅侯爷知晓后,会不会打死他这个不孝子。
傅瑾睿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嘴角带着自信的微笑。
“瑾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皇上不必惊讶。今日我站在这里同皇上说这些话,便足以表明对皇上的信任。三大世家之间这么多年明争暗斗,相互制衡,皇上虽然不愿看到这副局面,却一直都是默许的。眼下,我将父亲和黎家联姻的目的说出来,是代表我父亲和永安侯府,向皇上表明我们傅家对皇上的忠心。瑾睿想告诉皇上的是,即便没有叶家和沈家,我们傅家也永远都会效忠皇上,绝无二心。”
傅瑾睿这番话说罢,纪云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愧是盛京城的大才子傅瑾睿,也不愧是谷东风亲自选中的徒弟。洞察人心之细致,分析情势之独到,为人处事之冷静,都让身为皇上的他自愧不如。
若有这样的人在身边辅佐,大衍可保百年长安。
“朕明白了,可你拒婚一事,朕无能为力。”
“呵。”傅瑾睿忽然低笑了一声,再抬眸时,眼睛里快速的闪过了一抹狡黠,“皇上只要答应微臣,只要黎老不向您请旨,您便不主动下旨赐婚。”
“这是自然,朕又不是月老,不操心那些姻缘之事。”纪云桓不假思索的说道。
傅瑾睿心满意足:“好,皇上可要说话算数。”
“一言九鼎。”
“微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傅瑾睿嘴角的笑意更甚,轻快地吹了声口哨,一路悠然负手,走回了云燕楼。
沈国公府。
沈言行色匆匆的走进书房,见沈从浔正在案上专注的写着什么,沈朔在一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沈言立即敛了目光,静静的待在一旁。
直到沈从浔落笔,沈言才上前一步,徐徐说道:“公子,属下今日进宫去找沈御史,偶然得知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沈从浔低着眉,眼光始终留在方才写好的请柬上,反复查看着。
“傅三公子今日也进了宫,据沈御史所说,他是去向皇上拒绝与黎家联姻的。”
沈从浔听罢,方才抬起头,不禁莞尔一笑:“倒是像他的作风。那皇上怎么说?可同意了?”
沈言皱了皱眉,如实答道:“皇上似乎是没有同意,只答应了傅公子,只要黎老不请旨,皇上便不会自作主张赐婚。可黎老迟早都会向皇上说明此事的,到时皇上必定会顾及黎老的。”
“嗯,你说的不错。”沈从浔点了点头,眸中清亮,看着沈言问道:“可你猜,黎老那般心高气傲之人,会直接求皇上赐婚吗?他的孙女并非嫁不出去,这事理应由傅家主动,黎老怎会自降身份主动请皇上赐婚呢?”
“那还有傅侯爷啊!黎老不好意思,傅侯爷可以去向皇上请旨啊!”沈朔在一旁忍不住说道。
沈言看了眼沈朔,扶了扶额,“阿朔,皇上答应的是只要黎老不请旨,皇上便不下旨,换言之,只有黎老请旨,皇上才会下旨。”
“啊?对啊!”沈朔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这个傅公子胆子也太大了吧,把皇上都给绕进去了!”
“是啊,他胆子确实很大。”沈从浔低笑了一声,将手中的请柬递给沈朔:“把这封请帖送到将军府,给叶家二小姐。另外,再送一份去永安侯府吧。”
“是,公子。”沈朔接了请帖,便立即去办了。
沈言鞠了一躬,正欲告退,却听沈从浔忽然开口:“那名刺客的身份,查明了吗?”
沈言一怔,适才反应过来沈从浔所说的刺客,是那日跟踪袭击叶浅的那个。在傅瑾睿救走叶浅之后,他们也曾去探查过。
“回公子,我们画了那名刺客的画像暗中调查,并没有什么进展。属下猜想,他应当是一名死士。而他所中之毒,目前亦毫无头绪,辛太夫说,恐怕不是寻常之毒,极有可能来自岭南。”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
沈言走后,沈从浔静静的摩挲着案上的书角,低眉敛目,若有所思……
岭南,又是岭南……
将军府。
叶浅提着一盒精致的点心,款款迈进了清秋居的大门。院中空无一人,清冷如斯,只是比上次来的时候干净了许多。
阿绿皱了皱眉:“咦,吴大娘呢?”
自上次那赵婆子被赶出去之后,赵氏就着李眷重新挑个人来,到清秋居伺候,李眷千挑万选,最终把红枫苑的吴大娘安排进了清秋居。
吴大娘年近六十,身子骨却硬朗的很,素日里更是最怕闲着,人爱唠叨,却待人和善,见了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叶浅听李眷说,吴大娘没有亲人,在将军府已经待了二十年,平日里丫鬟小厮们见了她,都会称一声“吴大娘”。
叶浅和阿绿推门走进屋内,方才看见吴大娘,正站着四夫人身后,一边为她梳发,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吴大娘。”阿绿甜甜的叫了一声,接过叶浅手中的食盒放到了干净的桌上。
那吴大娘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却只是笑眯眯的招呼了一声,继续手中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看我们四夫人长得多好看啊……这头发啊,一定要梳的整整齐齐的才好……老奴为夫人挽个牡丹髻,夫人看看喜不喜欢……”
叶浅静静地看着她们二人,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四夫人有吴大娘在这里照顾她,总算可以放心了。
吴大娘的手一下一下的在四夫人发间穿梭着,没一会儿,便挽好了一个漂亮的牡丹髻。
“夫人,您看看,多好看啊……”
四夫人愣愣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神色一如往常呆滞。
吴大娘拍了拍四夫人的肩,想将她扶到床边去坐,可四夫人却一动不动,不肯起身。
叶浅莞尔一笑,开口道:“吴大娘,让我娘自己坐一会儿吧。”
“也好。”吴大娘点了点头,走过来沏了杯茶送到叶浅面前,“二小姐怎么今儿个过来了,将军不是说只有十五才让您来看望夫人的嘛。”
“是吗?我不记得了。”叶浅微微一笑,反正她现在被禁足,勒令不得出府,叶霆整日为叶笙的事发愁,哪有心情管她是在凝霜园还是清秋居。
叶浅向吴大娘询问了一番四夫人的近况,嫣儿忽然找来了清秋居,说是周管家去凝霜园找人没找到,便找到了红枫苑,要叶浅赶紧过去。
“吴大娘,我娘就麻烦你费心了。”
“二小姐哪里的话,老奴一定会尽心尽力侍奉夫人的。”
叶浅点了点头,抬脚向屋外走去,在即将踏出屋门的那一刻,忍不住又看了眼坐在铜镜前的四夫人……
那一瞬,铜镜前的美妇人,像是弯了弯嘴角,若有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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