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燕楼。
谷颜颜低着头,绞着手指一言不发,任凭阿星如何问她,她也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是如何晕倒在山洞里的。
萧清疏若有所思的扫了谷颜颜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傅瑾睿匆匆地赶过来,这一大早上的,他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进来后二话不说,先将萧清疏杯子里的茶给喝了个一滴不剩。
萧清疏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桌上这么多杯茶,为何偏偏喝我的?”
“因为你有洁癖。”傅瑾睿促狭地勾了勾唇,在谷颜颜身边坐了下来,先是看向了顾星。
“阿星,辛苦你了。”
“公子客气。”顾星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周身带着浓烈的疏离和冷漠,她一身黑衣,静静地坐在那里,连眼神都是冷冷地,没有丝毫少女应有的俏皮和灵动。
明明正是桃李年华,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却时常一袭黑衣,不着半点饰物,头上只系了根黑色的发带,已经磨得有些泛白。
傅瑾睿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她十三岁那年,在勾月楼。
虽然身为杀手,可女孩子到底都是爱美的,旁的小姑娘们都在拿着漂亮衣服和好看的簪子往身上比划,嬉笑打闹,生气勃勃。只有她一个人,紧紧地握着一把匕首,不停地练习着刺杀的招式。
傅瑾睿看了她许久,一时兴起,便走过去问她:“那边有那么多漂亮的衣服,你不想去看看吗?”
十三岁的阿星,下巴削瘦,面色蜡黄,一双眸子却亮的惊人。
她看了傅瑾睿一眼,冷冷地反问道:“杀人需要穿的好看吗?”
傅瑾睿一时被她问住,愣了片刻,才微微一笑:“你说得对,杀人不需要穿的好看。”
从那时起,傅瑾睿便断定,她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杀手。诚然,他没有看错她。如今的顾星,已经是勾月楼里的顶尖杀手,更是在江湖杀手榜上名列前茅。
一晃,七年过去,她比七年前更为冷漠,也更加的稳重。七年来,她的一身黑衣,和那根黑色发带,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成为了她的象征。
再看谷颜颜,刁蛮任性,活泼张扬,耍赖撒娇,一哭二闹三上吊,样样精通!
傅瑾睿敛了思绪,看向谷颜颜,今日的她,倒安分地有些不像她了。
“颜颜,昨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谷颜颜依旧没有抬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傅瑾睿嗓音温和,继续问道:“那么你可记得,你是怎么到山洞里的?你晕倒之前,可有见到什么人或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还有,我派去接你的那两个人在哪里?”
据明重所说,阿星他们只在山洞里找到了谷颜颜,至于去接她的那两名月影,却不见踪影,下落不明。
而从出事到现在,谷颜颜还未曾开口说过一个字。
傅瑾睿叹了口气,正欲起身,却忽然被谷颜颜拉住了衣袖。
她抬起头,眼眶红得像兔子一样,一双湿润的眸子里写满了委屈。
“睿哥哥……我想和你一个人说……”
“好。”
傅瑾睿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看萧清疏和阿星。阿星利落的起身,转身就走,萧清疏皱了皱眉,向傅瑾睿递过去一个复杂的眼神,便也跟着离开了。
待他们离开后,傅瑾睿才轻轻拍了拍她,温声开口:“颜颜,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想说什么,都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放心吧。”
谷颜颜吸了吸鼻子,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从昨天到现在,她都像是在做一场噩梦,她有多希望可以醒过来,一切如初,她还是神医谷东风的女儿,还是那个分不清草药,一心只想闯荡江湖的谷颜颜。
可是……就算她不说,事情也总有被揭开的时候……她不说,只是因为不想骗人……
尤其是对傅瑾睿,她最崇拜的睿哥哥,她不可以骗他。但她又很害怕,害怕一旦说出真相,她就再也没有办法面对傅瑾睿,再也没有办法叫他一声睿哥哥。
“颜颜,你在顾虑什么?”
“我……”
“是因为师傅吗?”
谷颜颜霎时像被定住了一般,怔怔地看着傅瑾睿,她眼里的那抹心虚,已然说明了一切。
“睿哥哥,你知道了?”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是啊,他的睿哥哥那么聪明,连她都有所察觉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谷颜颜垂下眼睑,不敢再看傅瑾睿,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傅瑾睿不置可否,要他在谷颜颜的面前承认谷东风和纪临寒暗中勾结一事,对她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
谷颜颜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几个月前,有个神秘人找到了谷中,我爹和他谈了好久,走的时候,给了那人一包曼陀花粉。后来睿哥哥到谷中询问爹爹曼陀花的事情,我虽疑惑,却也没放在心上。直到上次去临亲王府,见到纪临寒,我才隐约觉得他像极了那晚去谷中的神秘人……”
“我问爹爹,爹爹不肯告诉我,还把我关在谷中,不让我来见睿哥哥。睿哥哥几日前去谷中探望,离开后不久,爹爹便也跟着出去了。那日回来后,爹爹的脸色不太好,想必他也已经察觉睿哥哥对他起疑了。我问他,他什么都不肯说。我一气之下,便杨言要把这些事情都告诉睿哥哥。所以,爹爹才用迷药将我迷倒,放到了一处山洞里,而睿哥哥派去接我的那两个人,被爹爹下了七里香,恐怕,凶多吉少了……”
谷颜颜说完这一番话,早已泪流如雨,脸上布满了泪痕。两个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想必昨晚定是一夜没睡。
这么多天,她心里藏着这样一个残酷的秘密,一边是她最亲的爹爹,一边又是她最仰慕的睿哥哥。她性子张扬,向来藏不住事,这段日子,她过得也甚是煎熬。此刻全盘托出,她反倒觉得松了口气。
傅瑾睿听完,与他所想的大致无二,只是有一点,谷东风怎么会答应帮纪临寒呢?他们之间可谓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纪临寒想拉拢他,也得有足够的筹码。
可纪临寒的手上,能有什么是谷东风想要的呢?
或者说,纪临寒到底许了谷东风什么,才能让他一个不涉世事,大名鼎鼎的神医答应帮他呢?
“颜颜,别哭了,此事不是你的错,你能坦白告诉我这一切,已经很好了。”
“真的吗?那我以后还可以见睿哥哥吗?”
“当然可以。”
“那,那我爹……”
“颜颜。”傅瑾睿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一脸正色:“除了你方才说得那些,你再想想,师傅最近还有什么异常?”
谷颜颜思索了片刻,忽然说道:“好像是有一点……爹爹最近总是时常提起岭南……还总问我想不想回去……”
岭南?回去岭南吗?难道,纪临寒是用回岭南作为条件来让谷东风帮他的吗?
傅瑾睿顿了顿,伸手拍了拍谷颜颜:“这几日,你就先暂住在这里吧。师傅那边,我会亲自去一趟。”
“啊?住这里?”谷颜颜咽了口唾沫,她实在是不想面对顾星那一张冰霜脸。
“睿哥哥,我可不可以住去永安侯府啊?再不济,我也能陪你媳妇儿解解闷儿嘛……”
“……”
永安侯府。
傅云天下朝回来,脸色阴郁,眉间心事重重。
今日,有不少大臣在朝中提起叶霆一事,却皆被皇上以事情尚未查清为由,搪塞了过去。
倒是纪临寒,竟然公然为叶霆求情,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眼下,傅家已与叶家联姻,叶浅也堂堂正正地嫁入了永安侯府,他向皇上求情,应是情理之中,不求情,反而显得他冷血无情,只顾明哲保身。可若是他求情,又恐会将侯府牵涉其中。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而为。
好在,皇上并未多说什么,对于纪临寒为叶霆求情一事,也是以一句“朕自有定夺”应付了过去。
现如今,朝堂上下,文武百官,个个小心翼翼,表面上中立,私底下却蠢蠢欲动。尤其是叶霆的嫡系心腹们,摇摆不定,暗自惶恐。既不想有愧于道德仁义,又怕一个不小心,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至于将军府,皇上仍是下令继续监禁,任何人不得出入。尤其是叶渊,暂卸西北所有职务,留京待命。
同时,皇上也下令由青州守备府的大司马岳枫即刻赶往西北,暂任西北驻军总管一职。
这一道旨意,倒是断了朝中许多想要趁机染指西北军权的念头。
青州的岳家,于先皇在位时,曾出国许多沙场良将,为平定塞外立下过汗马功劳。只是后来迁居青州,又逐渐地子嗣凋零,后代单薄,故而这几年,一直安居青州,未曾在京中任职。
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将门世家,此次暂掌西北,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傅云天一边想着,一边往正厅走去,远远地,瞥见正厅外立着一个娉娉婷婷的身影。
走近了,方才看清楚是叶浅。
“儿媳给父亲请安,敬茶来迟,请父亲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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