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澈略一偏头，掩去自己眼中的尴尬之色后，吸气平静地低头。
他刻意避开夜惊鸿探寻的目光，看向那结构清晰的马镫图。
这一下，他的眼睛再也挪不开了。
轩辕澈瞬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也随手捡起一块尖石，在马镫的分解图上勾画起来。
夜惊鸿也极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尤其是他偶尔停下，蹙眉思忖的那副模样，越看越是熟悉，也越是令人心痛。
她赶紧低下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有意思。”
这低沉的一句话，轻轻飘来，就在夜惊鸿的耳畔。
夜惊鸿没有抬头，而是又在这马镫图边，一笔一划写了个大大的“铁”字。
她转头看着老者，指着它说：“铁，马镫要用钢铁制，不然易损。”
老者捋着胡须把这字翻来覆去地琢磨着，突然一个激灵，向轩辕澈说道：“铁！这位夫人说要用铁制！”
轩辕澈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退下。”
“诺。”
老者和宫婢二人迅速离去，轩辕澈伸手一指背后的房间，示意夜惊鸿进去说话。
两人进了房间后，轩辕澈随手就把房门合上了。
这让夜惊鸿始料未及，也经不住走到距离他最远的地方，笔直站着。
轩辕澈见她如此防备和紧张，伸手拖过那张矮小的凳子，就放在门边上坐下，也不过去。
夜惊鸿余光瞥见他这么高的个儿，竟是坐在这给孩童坐的小凳子上不摇不晃，双腿屈起向后，强壮的身躯缩成小小一团，看起来有些滑稽。
这让夜惊鸿心里放松了一些，唇角也弯了起来。
“来，谈谈铁的事情。”
轩辕澈见她放下了警惕，这才用青语极慢地对她说道。
夜惊鸿费力地听明白后，脚尖移动向他稍稍靠近了一些，双手比划着，也极慢地说道：“你们这里，缺铁。”
“是的。”轩辕澈的紫眸立即绽放出夺目的华彩，声音也兴奋起来：“铁，朕要许多的铁。”
“但是……你们的武器，不是铁。”夜惊鸿边观察他的神色，边说道：“是因为开矿的原因？还是冶铁技术的原因？”
夜惊鸿一连说了好几遍，轩辕澈才大致明白她的意思。
“都有。”轩辕澈坦诚道：“矿山虽然有，但并不多。采出来的铁石不够精纯，冶铁也不行。”
夜惊鸿听明白后，立即陷入了深思。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轩辕大陆的地图，地图上每一条举足轻重的山脉，都清楚地跃于那地图上。
她记得哪座山脉拥有大量而优质的铁矿，甚至于记得哪些山脉分别盛产金、银、玉、铜等其他的重要资源。
可如今的问题是……
“陛下，你能把国家的地图给我看看吗？”
夜惊鸿如今都不确定轩辕澈的国家，在大陆的哪个方位，也只能厚着脸皮向他要地图。
轩辕澈眸光一紧，脸色暗沉下去。
他周身的气场开始改变，变得既危险又锐利，眼神像一把刀，毫不犹豫地刺向夜惊鸿。
夜惊鸿知道他为何这般生气，但她也没有办法。
她想了想，轻步走到轩辕澈的面前，示意他开门。
轩辕澈拧眉一掌推开了木门，晃得门板“哐当”直响。
夜惊鸿出了门，走到院子里，又拾起石头在泥地里画图。
她将轩辕大陆，也就是混沌大陆的轮廓详细地勾画出来，然后是大路上的大江、湖泊和重要的河流，接着是几十条重要的山脉。
轩辕澈在她迈步的同时，也跟了上去。
低头一看，一副浩瀚广阔的大陆全景图，竟然就被这女子随意画了出来！
这大陆的每一个边缘、每一处波折、每一处峡湾，都是他十年里领兵亲自征伐过、占有过。
他曾北临大漠，亲眼感受那千里黄沙的波澜壮阔；也曾东临大海，亲眼感受那日出海面，万物皆臣的伟壮。
更曾西临雪山独行千里，在万层冰山下与雪豹激斗，生啖其肉渴饮其血。
这副图上的每一处地标，都代表了他人生中一段或悲或喜、或辉煌或惨淡的记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的存在证明！
他的胸膛里热血沸涌，脑海里的片段如雪花狂舞，就连呼吸都开始沉重。
夜惊鸿稍稍偏头看向他，大概心有所感，咳了一声后，在地图上的几条山脉上画了个圈：“这些都是蕴含精铁的山脉。”
轩辕澈看着她细长的腕子轻巧地一划，很难相信就是这样的一只手，曾经一挥就将万人灭于无影无迹。
“你说，这些山，都有铁？”轩辕澈凝神，指着她划的几条山再次重复。
“对。”
轩辕澈抬头，蹙眉望天，思索着什么。
夜惊鸿也不打扰，就坐在垫子上安静地等。
终于，轩辕澈蹲下，在东部靠近关中平原的一条山脉上划了一道：“去这里。”
他转头，目光里的火都能烧穿一切，灿亮如虹。
这红与紫的交织带来的绚烂，让夜惊鸿瞬间失神了。
她好像看见了那团火中，自己傻傻的脸，傻傻的红晕，傻傻的……
“你同我一起去。”
轩辕澈再次放低放缓了声音，就像一首催眠的古琴曲，声声慢慢，引人遐思。
夜惊鸿却似被蛇咬了一般，“嘭”地一下跳了起来。
她双手紧攥住裙边，骨节暴凸，就像是要把手指都戳穿这布料一般。
不过几息间，夜惊鸿便恢复了平静，向轩辕澈有礼而疏远地福身作揖：“诺。”
然后在轩辕澈深意的注视下，转身一步一步走回房间，将门轻轻合上。
轩辕澈的眼睛，直到那门被彻底关严了，才移开。
三天后，一队车马急行在向东的道路上。
马不过三匹，而车也是最简易的木加竹制的车，连车厢都并不十分严密，一跑就漏风。
夜惊鸿就坐在这种颠簸而简陋的马车里，随着轩辕澈前往东边的蒙山。
若非习得一身好武艺，又有玄尊神功护体，她早就同这“咯吱咯吱”直响的烂车一般，很快就要被摇散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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