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鸿顶着冷风,提着一盏竹制的小灯笼,从夜宗礼的书房门口离开了。
临走前,夜宗礼深深凝视着她,哀叹道:“若是吾儿有你一半的智谋勇武,也绝不会落个那样的下场。”
他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尽的悔与痛。
夜惊鸿面对着几乎一无所有的他,再次沉默。
站立良久后,她才抬头对上他的眼,平静地说道:“这次,我会帮你把害死你女儿的人,全部杀干净。”
她说完转身便走,一丝犹豫停顿也无。
穿过漆黑的游廊,再绕过一片假山,一池静水,万籁寂寥无声,唯她一人脚步清晰。
幽幽灯火下,她的脸绷得很紧。
直到现在,她发痛的脑袋里,还在思索着那夜七的事。
必须找个法子,将那夜七逮住,拷问出他的幕后主使。
但那夜七武功高强,还在自己之上,想要拿下他,绝非易事。
夜惊鸿无奈地深深叹气。
时不待我,但如今唯有从长计议。
她边走,边蹙眉思忖,可当她快走到自己琳琅院前时,忽然杀气腾腾地扭头,往右后方一处暗角狠瞪去!
哼!不知哪来的杂碎,又来跟踪监视她!
夜惊鸿本想立即奔过去,将那暗中的宵小给揪出来暴打一顿。
可她转念一想,唇角一勾,冷笑着直接推门,回了琳琅院。
就在夜惊鸿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后,暗角那处躲藏着的人,慢慢探出一个结实的上半身来。
这人黑衣蒙面,一双细长的吊眼,正凶神恶煞地紧盯着那琳琅院黑黢黢的门口。
盯了半晌后,这人才运起轻功,迅速从原处离开。
只见这轻功卓绝的蒙面黑衣人,不消片刻功夫,便穿过整座夜府花园,径直往西头奔去。
他翻身过了一面院墙,又纵身飞上一座阁楼的二楼走廊,紧贴在窗户边,伸手先是连续叩击两下,然后又慢慢地叩击三下。
很快,窗户被从漆黑的里头轻轻推开。
那人一个前滚翻便从外头利索地滚进里面,窗户旋即被急急关好。
这寝房里依旧没有点灯。
一声急促的娇嗔从黑暗中传来:“你这死鬼,怎么到现在才来啊!”
话音刚落,一双女人柔软的臂,环住了这黑衣人的脖子。
这黑衣人眼神一冷,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女人。
“你!”
这女人大约是被推开好几步远,所以颇为恼羞地提高了音量骂他。
“小声点!”这男人压低了声音吼她,“你是不是想闹得夜府人尽皆知?”
“人尽皆知?”这女子喘息许久,才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和冷漠,讥讽道:“这夜府上下谁不知我就是守活寡的命,难道还需要特意再捅出去吗?”
原来,这深夜偷会陌生男子的,正是夜府大夫人——明氏。
这蒙面男子,自然就是管家夜七了。
听闻此言,夜七的目光,渐渐暴戾起来。
一股浓烈的杀气,从他泛黄的眼仁里斡旋不出。
他虽对这明氏起了杀意,但一张嘴,态度却是软和下来:“你看你说的,这不是还有我吗?有了我,你难道还会守活寡吗?”
他嘴上说着,大手也伸向那黑暗中温软滑腻的身体。
一阵翻云覆雨后,黑暗的寝房里,依旧还能听见明氏压抑的吟哦声。
“……七郎,”这明氏边喘,边偷偷问道:“你这些天都去干什么了呢?怎么到处找都找不见你?”
夜七没有做声。
明氏不死心,又接着问他道:“女儿至今还关在地牢里,我前几日才去见的她,真是惨极了……”
“珠儿都不认识我了……”明氏又接着哭惨,“她都疯了,见什么咬什么,一点儿没有以前那般活泼聪明了。”
“都怪那老不死的婆子!连那牢房钥匙都亲自掌管,我想带女儿出来都不成……”她停顿一下,颇为诧异和怀疑道:“你怎么都不开口说话呢?”
原来夜七诡异的沉默,引起了明氏的不安和猜忌。
她正心头惴惴,想要再出口问他,却突然听见夜七道:“那夜惊鸿不是之前的夜惊鸿了。”
“人是你从外头拉回来的,她是不是夜家的种,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一提这个明氏就火大。
“那日我们珠儿被她欺负的那么惨,可你就干站在边上,任由那下贱货欺负珠儿,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难道珠儿她不是我们的亲骨肉吗?”
明氏骂到此处,突然语气更冷,恨恨道:“难道你也被那下贱货的骚样,给迷昏头了?”
“瞎扯淡!”夜七心里正烦着事儿呢,耳边却听着明氏叨叨个没完,心头一怒,直接喝斥了明氏!
他赶紧把声音压低,语气更为不善道:“我方才一直在想,要不要把这假夜惊鸿的事,给苏姑娘……不,是太子妃殿下说说。”
明氏这么一听,心里的怨怼之气才勉强消下去一点。
“自然是要告诉她了!”明氏将这假夜惊鸿恨之入骨,当然双手赞成让心狠手辣的苏雪云来对付她。
明氏磨了磨牙,黑暗的寝房里,能非常清楚地听见她牙齿“咯咯”的悚然声响。
“我看,只有这太子妃,才有本事对付得了她!”明氏继续愤恨道,“蜜香那死丫头都被她给收买过去了,我都很难继续往琳琅院里插人了!”
但夜七却并不这么想。
“咱们早不说,晚不说,非得等到那假货把顺安城闹个底朝天,才跑去告知太子妃,怕是晚了。”
他果断摇头,并不想附议明氏的话。
“晚了?”明氏一噎,焦灼道:“怎么可能会晚?”
她还是咬死了不松口,甚至还阴恻恻地说道:“你若是心疼那野妮子,我去告诉太子妃这件事。”
“笨蛋!”夜七对自己突然发蠢的老姘头明氏,真是气得无话可说!
“她那么明目张胆地在街上闹一大通,打的还是太子府里的人,太子妃能不知道吗?她能不去派人调查吗?哪里还用得着我们去告密啊!”
夜七伸手使劲儿拍了一下明氏的脑袋,骂道:“真蠢!”
明氏捂着被拍肿的脑袋,哭道:“这可怎么办啊?当初我们和太子妃商量好了,把夜惊鸿弄下选妃的花册,她就答应给我们一大笔金银珠宝……”
夜七听到此处,双眼亮得瘆人。
“阮娘,你把那次太子妃赏给我们的宝贝,都藏好了吗?”他的语气轻轻软软,情意悠长。
但明氏可不糊涂。
这死鬼说什么都不耐烦的嫌弃模样,一提到“钱”他就态度大变……
真当她明阮娘,是那种好愚弄的糊涂蛋吗?
她心里发冷,面上却佯装欢喜道:“那是自然!不但有那批宝贝,这么些年我从府里捞出的钱,也都藏妥当了,你大可放心!”
夜七眸光闪闪,豪爽地承诺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别参和在这件事上了。两边都不是省油的灯,咱们还是带上钱财……还有女儿,速速离开这夜府为上!”
明氏轻轻“唉”了一声。
夜色已深。
心怀鬼胎的两人,便并肩躺在这床榻上,各自翻了个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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