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
百里沉疴在听过江墨流给他的汇报后,翘起唇角,直接讥讽夜惊鸿道。
此时,他正用白纱棉布紧紧裹住自己的双眼,一手拿针,一手捏线。
他一边听着江墨流的详细汇报,一边试图将那丝线,穿过那几不可见的细小针孔之中。
阳光下,他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指,仔细地摸索针和线的位置。
男人莹白的大手,却小心捏着姑娘家才用的绣花银针,若是别人,必定会觉得此人古怪不搭,还会有些娘气。
可这人若是百里沉疴,却真是说不出地好看惑人。
失败几次后,他就顺利地将线穿了过去。
放下针和线,他将蒙在眼睛上的白布一层层取了下来,顺手搁在一边。
睁开眼,眼中一片荒芜。
他依旧是那个冷漠之极的百里沉疴。
“她说她是为了给那个真夜惊鸿讨回公道,才错失了抓住夜七和明氏的最佳机会,真是蠢透了。”
他的手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扶手,语气淡淡地点评道。
“就算真让她找到了苏雪云给夜七明氏的钱财,也不能证明什么。苏雪云一句话,就能将事情推个一干二净。”
“说到底,她脑子里还是没弄清楚状况。”
百里沉疴这般说着,从七屏围榻椅上站了起来。
抬脚走到床榻边的盆架上,挽起两只袖口,他将手浸进铜盆里。
温热的水,瞬间毫无缝隙地包裹住了这双曲线性感的大手。
百里沉疴垂下眼帘,看着水中的手,轻轻说道:“只要不扳倒苏雪云,真夜惊鸿永世不得沉冤昭雪。”
“而东璃所谓的法律规制……现如今都不是苏家一家说了算吗?”
他说道此处,却也想起自己如今也是被苏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正欲除之而后快,摇摇头,嘲哂一笑。
百里沉疴从盆里拿出手,放进盆架上挂着的方巾里来回滚了两滚,便收手转身。
就在他向翡翠榻走去的时候,一直安静跪地,没有开口说话的江墨流,却在此时发声了:“殿下,我觉得,她和属下之前料想的不一样。”
百里沉疴脚步一顿。
他转身看向江墨流,剑眉高扬。
“哦?”他倒是意外自己的暗卫统领,还想对此人发表自己的意见,不由心头一动。
他还是走到榻旁,稳稳坐下。
“说来听听。”他随意道。
江墨流点头。
“通过之前的接触和观察,属下觉得,她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奸滑女子。手段百出且下手极狠,对敌人绝不留一点活路。”
他抬起头,看着百里沉疴,认真说道:“属下以为,她不过就是第二个苏雪云罢了。”
“但通过昨日的事情,属下却觉得,她虽狠,却并未失去仁心;虽手段百出,却并非没有底线。”
“当时夜宗礼存了死志,一心想要抓住夜七为女儿报仇。可在地陷之时,夜惊鸿还是没有抛弃他,独自一人逃跑。”
“更别提她虽说是为了自保,才决定出手对付夜七明氏等人。可同时,她也一直是想着给真夜惊鸿翻案……”
江墨流的话,令百里沉疴再度陷入沉思中。
一个看似奸诈,内心却还存着善念的女子?
一个手段狠辣,却不会动手伤及无辜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究竟是傻,还是……?
他觉得,他还是猜不透这假夜惊鸿的心思。
不过和这样还有着道德底线的人联手,倒也不怕在图谋大事时,被她从背后捅暗刀子。
百里沉疴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是啊,跟她合作一起扳倒苏家,总归自己不得吃亏啊。
不过再此之前,他决定还是要亲自前去盯梢一次夜惊鸿,近距离观察观察她。
黑眸一转,他问江墨流道:“可曾打探过,她最近有什么计划吗?”
江墨流见他一副颇感兴趣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的猜测,还真是瞎猫撞到死耗子,就是蒙对了!
不然他家从不近女色的主子,怎么会对这个夜惊鸿这么在意呢?
江墨流心里这般狭促着,表面上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她曾说,绝不会放弃追查凶手线索。按照她的说法,她将在近期亲赴城北的静心庵,查探情况。”
“静心庵?”百里沉疴想了想,“就是那真夜惊鸿死前最后待的地方吗?”
“是。”
“苏雪云此人做事滴水不漏,怎么可能还会留下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让她查到呢?”
百里沉疴笑着摇头。
江墨流眉头一动。
“说不定,她还真能查出点什么呢。”
百里沉疴见江墨流如此笃定泰山,胸有成竹,不仅怀疑他是不是被夜惊鸿给收买过去了。
“既然你如此肯定,那本王这次就亲自出马,看看这女子,究竟能不能查出点什么来。”
百里沉疴冲江墨流勾唇冷笑,直把他的一身冷汗,都给笑出来了。
三日后的清晨,夜惊鸿只带着春卷一人,行走在通往竹幽书院的小道上。
今日她淡妆素衣,头上也戴没有多少饰品,整个人褪去了几分张扬肆意,反多了些婉约清爽。
不多时,两人便走到了书房门前。
春卷抬手叩门:“大老爷,大姑娘过来探望您了。”
里头没有一点儿声响。
两人在门口等候片刻后,夜惊鸿抬手一推,这门便开了。
进了门,夜惊鸿绕过空白屏风,往里走去。
不成想,一眼就见夜宗礼蜷曲在窄小的竹榻上,蒙着被褥睡着。
夜惊鸿看着他这么大一个男人,居然还和孩子般一样,遇到痛苦绝望的事情,只能躲到床上蒙住被子逃避现实,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悲哀。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走到榻旁,沉声问道:“为何这么绝望?就因为没能亲手杀了明氏和夜七吗?”
夜宗礼自然不会回答她。
夜惊鸿负手踱步,想了想,又问道:“莫非是觉得,苏雪云势焰滔天,你认为自己根本没办法替女儿报仇雪恨吗?”
躲在被子里的身子微微一僵,好半天都没再动作。
夜惊鸿却仰头,哈哈大笑。
笑完后,她瞬间收了所有的情绪,冷肃道:“你不敢,你不能。”
“但我敢,我能!”
“夜宗礼,你且等着看吧。看我是怎么将这不可能的事,办给全天下的人看!”
说完,她转身,便大步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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