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下了旨意,如沸水进油锅,整个北泱的世家圈都彻底爆炸了!
如今整个宛阳城最抢手的不再是金银首饰,名贵资产,而是老资历的冰人媒婆!
一时间说媒的价格也是水涨船高,可即便如此,嘴皮子利索、媒做的好的老冰人,亦是有价无市,常常是堵着媒人的家,也等不到一个合适的媒人。
外头的熙熙攘攘,对于已被勒令在府中,安心养胎的百里绯烟来说,完全恍若隔世。
虽然太医开了方子,能让绯烟暂时压下强烈的呕吐欲望,可只要一闻到任何刺激性的气味,她都能吐到倒地。
比如现在。
绯烟此刻正穿着一件轻薄的蝉翼纱裙,歪躺在床上,头顶着木板,有气无力地半眯着眼。
她的神情十分憔悴,脸色蜡黄且瘦了一大圈,整张脸如今只有巴掌大小,两细长的凤眼也因此显大了不少,却没有一丝神采。
床榻的正底下,就静放着一只朱漆大红桶。
绯烟时不时地突然蹙起眉头,探头下去,对着恭桶“哇哇”地干呕起来。
屋里没有一个伺候的宫婢,门窗也是紧紧关闭着,不露一丝风。
绯烟吐了一会儿后,伸手从腿边摸出一方帕子,擦干皲裂的嘴唇,整个人便往后一仰,无力地倒在背后的软枕上。
也就在这时,寝房外忽然传来一声急促而响亮的脚步声,还伴着宫婢们的尖叫和阻拦。
绯烟已没有力气去管外头的事了。
如今只要有谁能帮她止住这永无止境的恶心感,她跪着喊别人三天三夜的祖宗,她都愿意!
其他的事,她才懒的去管,爱谁谁干!
“嘭!”
门突然被暴力踹开,紧接着巴尔嘹亮粗嘎的声音,荡在整个空寂的房间里,震得绯烟耳朵发麻:“绯烟,我回来了,我来娶你了!”
“扑咚。”
绯烟一听这恼人的声音,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反手就从背后抽出软枕,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用力一扔,气吁吁地骂道:“谁要嫁你了,快滚……”
“呜!”
绯烟刚一起身,迎面便扑来一阵浓郁到令人窒息的马骚味。
她顿时胃里一股翻江倒海,低头对着大红桶,又涕泪交加地吐了起来。
巴尔本就风尘仆仆,身上的胡狄短袄还没换,满脸的胡渣也没刮,便一头热汗地赶来公主府。
结果日思夜想的美人儿还没见到,当头便飞来一个大大的枕头,一头砸中脸。
巴尔把枕头往边上一扔,脸上的惊讶之色还凝固着,就愕然看见瘦成小猫一样的绯烟,正蜷曲在床头,吐得人都在打颤。
一股莫大的寒意,忽然就席卷了他浑身上下!
“绯烟!”巴尔大吼一声,几步便冲了过去,粗壮的手臂如铁锁般箍紧了她,脸色发白:“你怎么了,生了重病了?”
绯烟本就吐得厉害,巴尔靠得这么近,身上那股混着马骚味的汗味儿,更是让她无法忍受。
她一边吐,一边伸手使劲推巴尔,结果没推两下,手就跟棉花做的一般,根本没得半丝力气。
她满鼻都是这可怕的马骚味,“呜呜”地哭了几声,脑袋一懵,人就直挺挺地晕厥过去。
“绯烟!”
当绯烟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过后的事。
她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姜老太医长及双膝的一把白髯,还有他指尖掐着的一根银针。
但随即,姜老太医人影一晃,立即被一只大手隔开老远,巴尔紧张的脸,顿时跃入眼帘。
“绯烟。”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有些担忧,但更多的却是欢喜和激动,垂眸扫过她还是干瘪的腹部,眸光亮如星灿。
绯烟已脱力到根本没力气抬眼看他,只能继续半眯着,听他说话。
巴尔见此,便伸臂过去想要将绯烟扶起。
可绯烟一见他伸手过来,两眼瞬间瞪得老大,惊恐万状地直往后躲。
巴尔见她如此排斥,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讪讪笑道:“刚冲了澡,身上真的没味了,真的!不信你闻闻。”
绯烟只是无力地摇摇头,并没说话。
巴尔脾气一上来,就发拧着强行把绯烟抱进怀中,扎人的脑袋还扣住她的脑袋,就是不让她乱动。
绯烟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没用,他身上也没什么特别的气味了,这才老实而委屈地缩在他怀里,嘴巴一咧,又哭出声来。
“又怎么了?!”巴尔听见她哭心里就上火,忍不住急急问道。
“呜……难受啊。”绯烟一开口,眼里的泪珠子就成串儿掉,落得胸襟上都是湿瘀:“吃也吃不得,睡也睡不好,睁眼起来就是吐到闭眼,我恨不得就这么吐死得了……”
“绯烟!”巴尔难过地低吼一声,眼圈发红,却突然抬头怒瞪向姜太医,把火全撒在他的头上:“让你治疗公主的孕吐,你却对此毫无办法,那这个太医你做了有什么用!”
姜太医却并未生气。
他老眼轻眯,见巴尔已然怒火攻心乱了方寸,反倒出言抚慰他道:“这孕吐的方子微臣早已开好,不说完全治愈但也能缓解呕吐大半。但公主不仅仅是脾胃失和,内心郁结更是加重呕吐,微臣即便是再如何医术高明,这心病还得心药医啊。”
“心病?!”巴尔愣住了,低头惊奇地看向绯烟,问她:“你又哪里不高兴了?”
绯烟没回答他,而是眼睛瞄向姜太医。
姜太医顿时大悟,马上拎起医箱从寝房里退了出去。
他一走,绯烟的这才低声,无力地说道:“我之前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心里一直担心着……”
“担心什么?”巴尔将绯烟拖出怀里,认真地看着她,肃然问道:“是不是又瞎想了?”
绯烟眉头蹙起,眼睛却垂下,不敢看他。
巴尔一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之前在瞎想什么了。
又气又好笑,巴尔突然手臂用力,一把就将绯烟横抱起来!
“啊!”绯烟惊叫起来,而巴尔却抱着她转身就往门外走。
“你干什么呀?”绯烟一惊,不由自主地冲他大喊起来。
“干什么?”巴尔邪狞一笑,两眼的温度灼烫得吓人:“你不就是想知道老子有没有在外头收人?老子现在就带你去见见!”
“巴尔!你个混账东西!”绯烟听了,几乎濒临崩溃,双手双脚死命地踢打他,大哭着冲他吼叫:“你滚!我不想看见你!快滚!”
巴尔任她踢打,却一直小心顾着她的肚子,一脚便踹开寝房的门。
“带了,带了三百来个,你满意了吧。”
巴尔堂而皇之地抱着绯烟跨出了她,许久都没离开的囚幽之所。
温暖的春暮之光,立时自天空照射在她枯黄的脸上,绯烟抬手便遮住双眼。
一只大手却马上撇下她的遮挡,让阳光照进来,照在她的身上。
“看清楚了,绯烟。”他一边抱着她往外冲,一边声音洪亮地喊道:“我已将从胡狄大草原带来的彩礼带入宛阳,就列队在皇宫外。我现在就带你去看个清楚!”
“等等!”
绯烟的手一把领住他的衣襟领子,瞪眼道:“你究竟要带我去看什么?”
“不是要看我带来的母的吗?”巴尔把脑袋高高一扬,讥讽道:“那就带你去看,那三百多匹活蹦乱跳的,千里母马!”
“走着!”
他大手一拍绯烟的臀,不顾她羞恼的叫声,很快就出了公主府,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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