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见妹婿方同待友(下)
众人如了心愿,一时添酒重开宴,言笑晏晏。傅恒举了茶杯,笑道,“今个儿叫了大家来,还为着另外一桩事。在座的除了杨兄和应兄结了姻亲,我与远山也是。金秋十月,还等诸位赏脸,来喝杯喜酒。”
应子肖捏着杯子的手便是一紧,其他几人也是一脸惊诧。木启舫问道,“什么时候定的婚事?怎地如此匆忙?”
傅恒说道,“这事儿其实也是一早就定下了,只是前面几回都没碰上好时候,没跟你们说了而已。今天人也齐整,与你们说了也不迟。远山兄,以后你可得喊我作哥哥了。”
秦简瑞原本大他一岁,教傅恒占了便宜也只是温颜笑了笑,不做争辩。
应子肖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举杯朝秦简瑞敬酒道,“既如此,先恭喜远山,我先干为敬。”
说罢,一仰头,喝尽了杯中酒,笑着亮了杯底。
秦简瑞也闷声喝尽,回道,“多谢。”
杨天元心道,原来傅恒早上说的,有事要告诉他们,指的就是这个。早知道,便不拱着应子肖来了。
一席宴罢,应子肖竟是喝得醉了,杨天元苦笑着送了他回家去。裴方同与众人约定了下次聚会的时候,暗自心喜地归家。
徐明兰听门房的说少爷回来了,自然要捉住问一番究竟。裴方同一边摸了她肚子,一边拣着紧要的同她说了。末了又道,“妹夫果然好人才!生得高洁模样,出手也是文采斐然,虽然傲气些,也是真性情所致。”
徐明兰忽地听他称赞起傅恒,想起年少时在傅家的惊鸿一瞥,不由有些怔怔的,连抚着肚子的动作都顿住了。
裴方同说了半天,回头却见她一脸出神的模样,便笑,“要问我的是你,这会儿懒怠听的也是你,罢罢罢,不听你消遣了,今天孩子可还乖?有没有踢你了?”
徐明兰抬头仔细看了裴方同的眉眼,心里微微发涩。眼前的人哪里及得了他分毫?终究她还不是比不过徐明薇命好,什么都不用做,就什么都有了。
不甘心归不甘心,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徐明兰收了思绪,笑着替裴方同擦了汗,娇嗔道,“你不在家的时候,他脾气可坏了,我歇着午觉,硬生生地教他给踢醒了。”
裴方同被她的娇艳模样给迷了神魂,要不是徐明兰这会儿身怀六甲,他真想将她抱到里间去一亲芳泽。
徐明兰一看他的脸色,哪里不明白,捂了嘴偷笑道,“想什么呢你,这还大白天的。去,到院子里拎捅凉水浇浇火儿,晚上你爱去哪个丫头屋里,都随你。”
裴方同笑着打了帘儿去了。徐明兰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人回来,喊了惜晴去看看人上哪个屋子去了。不想惜晴才出去不过半刻,红了脸跑了回来,问她也不肯说。
徐明兰心生疑惑,叫上了惜时惜云,还没绕过回廊,便听见拐角处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
“少爷,刚刚好像有人来过了,您放了奴罢,叫(奶)奶看见了,回头又要责罚。”惜春几乎语不成言,断断续续地说道。
裴方同却是闷声不响,唯有那喘气声还在。
一干子丫头们都面面相觑,打量了徐明兰的脸色,全都低下头来。
惜时还怕徐明兰会闹将起来,正盘算着该如何劝了,却听徐明兰冷笑道,“跟厨房吩咐下去,送碗冰镇梅子汤来。来个人,替我请了座,这样一出好戏,站着看岂不费力?!”
惜时惜云相看一眼,见劝不得,只好按着徐明兰的嘱咐各自去了。不一会儿,便提了软椅来。
一炷香之后,里头终于风停雨住。吱呀一声,裴方同从里头开了门出来,面色潮红,身上衣裳倒还整齐。见着徐明兰堵在门外,奇道,“大热的天,你上这儿坐着干什么?”
徐明兰露齿一笑,说道,“大热的天,也有人不嫌热抱了人挤汗的,又有什么稀奇的。”
裴方同面上一窘,见着边上有碗梅子汤,便笑着端过喝了,抹了嘴才道,“我去书房,晚饭你也别等我了,自个儿先吃。”
惜云听着心里生寒,姑爷这是用过了就丢,既不理会(奶)奶,也不理会里头的惜春。他这会儿走得干脆,根本就没把惜春会有什么下场放在心上。
徐明兰压着心里的火气,等裴方同走得远了,才朝身后的婆子一努嘴,冷声道,“把里面那个不要脸皮的给我拖出来,扒了衣裳,拿水好好洗洗,这冲天的狐臊子味!”
惜云想求情,却被惜晴按住了手,莫不作甚地摇了摇头。惜春走的这条路,做姐妹的早就劝过,可她偏不肯听了,一直当(奶)奶会顾念着以前的情分,允了她做陪房的姨娘。可这天底下的正室,又有几个是肯容人的呢?(奶)奶这些年是改了不少脾气,但骨子里的性子是改不了的。今日好今日休,往日的情分在她眼里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惜春要的是分她的丈夫!多少的情分也没要人家用这个还的。以往没在眼前勾了男主子也就罢,今天吃相这样难看,不是生生地打主子脸吗?便是她们这些自小一起伺候的,都没那个脸开口替她求了情。
那边几个婆子已经拖了人出来,甩在院子里。惜春开始还挣扎着揪了衣服朝徐明兰求情,到后头嗓子也喊哑了,手上力气也敌不过婆子们,不一会儿就叫人给扒了个精光。
徐明兰冷眼看着,心中一顿解气,“来人,拎了水来冲了这狐臊味,免得又哪里勾了人,脏了我这院子!”
那几个婆子平日里就看着惜春不顺眼,作妖作态的,还真拿自己是个姨娘了。一时拎了几桶井水来,迎头泼了,反溅了惜春一身的泥水,狼狈不堪。
院里的动静很快引了一堆人来,小厮杂役都扒着墙头看了。有嫌惜春胸不够大的,有嫌她腰太粗的,什么市井荤话都出来了。徐明兰听着皱眉,这才叫婆子们赶了人走,但该看的,小厮杂役们反正都已经看到了,一时嬉笑着去了,嘴里不干不净的说得极大声,惜春躺在地上,眼泪合着泥水流,心如死灰。
“好了,戏也看够了。收拾收拾,都各自散了罢。”儿子又调皮踢她的肚子,徐明兰安抚着摸了摸,也失了兴致,懒洋洋地吩咐道。
惜时惜晴走在她边上,小心搀扶了。惜云落在后头,立在那儿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惜春,终究还是不忍,捡了她的裙子,盖到她光裸的身上。
惜春木木地扭头看来,惜云踌蹉了半天,也只冒出了一句,“你好自为之罢。”
一声叹息,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且说傅恒自散了席,天气热得人发晕,也无处好去,想起徐明薇昨日的嘱咐,还是及早归家算了。走在路上看见个卖凉粉的,心想这东西倒是应景,便要了一份,同做苦力的行脚一般,站在路边提溜着吸了。冰冰凉的一碗下了肚,人瞬间舒畅了许多。给了钱,傅恒心里有嘀咕,这市井小吃,只怕徐明薇也是没尝过的,便问那卖凉粉的讨了个碗,多给了银钱盛了,自己避着日头端着往家走。
好在这暑热天气,家里仆人都避着歇午觉,除了门房看他的眼神可疑了些,傅恒一路进门来,并未碰上多少人。守门的婆子正打着盹儿,听着声音勉强睁了眼,见是他回来了,连忙开了锁放了他进去。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只看见雪团和饭团在水池边上玩水,平日里叽叽喳喳的丫头们一个也不见。傅恒正心想着,难不成都去歇了午觉?打帘进去,才知道原来人都在里头躲着,一个个歪得歪,躺得躺,全没个正经样子,摇着扇子围着冰块偷凉快。
婉容最先察觉到他进来,连忙拢了衣服起身问好,婉柔她们也都乱做一团,傅恒嫌吵闹,摆手说道,“别忙了,该怎么歪着你们还怎么歪着,(奶)奶在里头睡着了没有?”
婉容微红着脸,回道,“看着时辰,该是起了。”
碧桃这时候已经看见了傅恒手上端着的碗,心里便笑,早上刚急巴巴地送了糕点回来,这会儿又亲自端了外食,可见爷这心里,时刻都想着(奶)奶哩。
傅恒清着嗓子往里屋进去,徐明薇果然已经起了,正闭眼歪靠着榻,手里绢扇轻轻摇着。
“怎地还舍不得起来?若是还困,就该老实躺下了。”傅恒笑着上前夺了她的扇子,替她扇起风来,一双眼睛落在她饱睡的红晕上,越看越是心里爱得紧。
徐明薇笑看他一眼,淡声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了,热不热?我让丫头们给你叫碗冰来?”
傅恒按住她的手,却是润润的,清凉无汗,贴在手心里十分舒服,便不肯放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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