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时光,经历着忍耐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付出无数的血汗眼泪,更是怀着必死的决心进入皇宫。结果呢?她心怀的国恨家仇都成了笑话!
支撑她的信念全部崩塌,她不仅搭上了自己的身体,更是连心也粉碎在了那一剑之下。
这一声“辛苦你了”,听着,是何等的刺耳?
躲在窗外树上的莫华也皱起眉峰,这样的对话在他听来,更像是诉苦衷肠。那一句满是怜惜的“辛苦你了”,听起来,尤其不是滋味。
琼姜,你……真的是欺骗了我吗?
心中是说不出的凄凉,那翻腾在胸口的杀意竟随之减弱。
这种莫名的心态,让他不知所措。从未有过的优柔寡断让他惶惶不安。
若是她爱着的人是顾容止,他如果当着她的面将顾容止杀掉,她会不会伤心至死?
这一刻,他心中浮现的,竟是这般荒诞离奇的念头。
是他爱得太深,陷得太深,才会这样在乎对方的感受。
那些行事果断的人,不是天生如此,只不过是没有遇到真正让他们挂心之事。否则,总有如他现在这般难以抉择的时刻。
握剑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露出惨白的颜色。
杀,与不杀,都是两难。
窗内的两人当然无法知道第三个人的纠结。
顾容止叹息一声,温言道:“你累了,我们休息吧。”
莫华手腕一紧,剑刃已翻起,剑尖轻颤,如一只随时准备飞出的蝴蝶!
叶琼姜看到顾容止站起身来,不由慌张,“谁说我累了,我,我还没有赢你呢!”
顾容止笑看她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得脸颊,知道她的忧虑,心内觉得好笑,同床共枕也不必非得做些什么。
他都说过不会逼她,她竟还是防着他。看来,要重新获得她的信任,真是任重而道远。
“你已经输的够多了,再怎么下,也赢不了我。”
“谁说的!你既然自负棋艺高我许多,敢不敢跟我下一局残棋?”
情急之下,叶琼姜响起了政变的雪夜里,莫华约她饮酒赏梅时,摆出的那局残棋。
那是有史以来,她第一次赢过莫华的一局。
与顾容止对弈这么多局,她自己衡量一下,顾容止与莫华在棋艺上的造诣,大概在伯仲之间,平分秋色。
虽然与莫华对弈,感受不到面对顾容止时那般强大的压迫感,但她知道,那是莫华一直在让着她。
有时,温和内涵比锋芒毕露,更加困难。
“有何不敢?”看着叶琼姜脸上那抹信心,顾容止忍不住想要打击一下她,“不过总这么下来下去,也是无趣,不如我们加些彩头吧。”
“什么彩头?”
叶琼姜略有一点小心虚,不过那曾经的胜局,还是让她稍微有些底气。
顾容止想了想,在叶琼姜有些忐忑的目光中,笑着说道:“如果还是我赢,那么,你便拜我为师,跟我学棋艺。”
叶琼姜心下稍安,总算没提什么奇怪的要求,拜师什么的,她可以接受。
“那如果是我赢了,我要你以后都不能在我这里留宿!”
窗外莫华听得一震,顾容止也皱了眉,但也仅仅是皱了眉,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可以。”
棋秤上的棋子被撤掉,再重新摆好。
叶琼姜的棋艺虽然不佳,但记忆力却不差,虽然在摆局的时候,中途错了几个地方,但想了一会儿,便一一纠正过来。
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残局已经摆好。
正了正棋秤,叶琼姜拿起黑子,正如政变之夜面对莫华之时一样,落在棋秤中间那个必胜的位置上,“好了,现在该你了!”
抬起头来,看到的,是面前男子少有的震惊摸样。
她不知道,在她摆出棋局的过程,那一黑一白简简单单的圆形棋子,一点一点的占据了棋秤上的空间,那纵横十九道的棋盘便似有着千斤之重,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上。
顾容止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直到残局摆成,他的脸上,是彻底的震惊之色。
“怎么了?”
男人转深的眼眸让叶琼姜莫名的心头发毛。“难道你想反悔?”
是因为这残局,过于压倒性优势吗?一旦黑子落在正中,只要后面没有失误,就会稳赢。
顾容止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在棋秤上提起一子。
“你干嘛?”
叶琼姜以为他要反悔,把棋局搅乱,却见他又将提起的棋子落了回去。叶琼姜显然多虑了,他并非要搅乱棋局,只不过是调整了一下那一子的位置。
“这几枚棋子的位置放错了,应该放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他随手再挑起几枚棋子,纠正了位置。
“你……你怎么知道?”叶琼姜瞪大眼睛,她不确定一个棋艺较高的人,是不是可以根据棋子的位置推测出对错,难道他曾经见过这局残棋?
“我当然知道。”顾容止望着叶琼姜那满眼的疑问,笑得风轻云淡,“因为,这局残棋,本就是我摆出来的。”
叶琼姜震惊的看着他,只听见顾容止继续说道:“还记得莫华第一次在琼露殿留宿的夜晚吗?那一夜,我摆下这残局,用以试探他的心意。”
第一次留宿在琼露殿的夜晚……
记忆从脑海深处被翻找出来,她还记得,那个夜晚,莫华从窗户跳出去,背影说不出的洒脱……
原来那一夜,他是去见了顾容止吗?
顾容止低头看着叶琼姜刚刚落在棋秤中间的那一枚黑子,放柔声音,“那夜,面对这残局,他也持了黑子,却不是落在这里,而是落在了右上,给了白子活路,也同样给了我活路。之后,我便去了西北。”
他抬起头来,深深的望着叶琼姜,“他也把这残局摆给你看了吗?那么,你的黑子下在了哪里?给了他生路,还是死路?”
叶琼姜呆了。
政变之夜,回廊里的窗也是这样开着,寒风被烧得通红的炭火盆驱散含义,小泥炉上的惊雀酒沸腾着,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冬雪,明月,酒香,英俊的男子面带微笑的等着她的到来。
一切,都刚刚好。
生路,还是死路……
到了今天,她才终于明白,当她的黑子落在棋秤中央,莫华的手指为何会发出颤抖。那时的她,分明给了他一条“死路”。
那时,他指尖的颤抖,是否如自己被顾容止一剑穿胸时感受到的同样的痛苦?
原来,自己在不经意之间,曾如此深的伤害了爱着她的男人。
或许,自己与顾容止也没什么不同吧。
都是一样给了爱着自己的人一条死路……
可笑她当时还想着,摆出如此棋局的莫华,是有多么深沉的城府,却没想到,真正摆出这棋局的人,是顾容止。
似莫华那如同海洋般宽广的胸怀,以他太阳般温暖的气度,又怎么会摆出如此棋局?
生路还是死路……
叶琼姜心口发烫,伴着隐隐的抽痛,莫华,那时候的莫华,该是何等绝望……
“看来,你给了他——死路。”
顾容止微笑着,帮她说出答案,“挺好的,也正该如此。这件事情,我会帮你记头功,日后可以作为封后的凭据。”
女子深深的垂下头去,双肩不可抑止的微微颤动,唇角更是被咬出了血。
内疚感强烈到让她忽然想吐!
叶琼姜猛然推桌站起,弯下腰去,干呕了起来。
那嗓子眼里仿佛有一根刺,深深的扎在心窝里,胃里翻江倒海,让她难受得憋出眼泪,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琼姜?”顾容止也有些惊异,他确实想刺激她,但没想到会是如此反应。
“你,出去!”想要呕吐,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的感觉,异常难受,无论身心,都感受到最深邃的痛苦,叶琼姜扶着桌角,撑住身体,却再也无心应付他。
也罢,什么伪装她都不想再继续了,带着这般内疚的心情,她也实在无法继续和顾容止虚与委蛇下去。
被他发现她是故意吃醋也好,被他洞悉她真正的目的也好,无论怎么样都好,她不想再继续装下去了。
明天!她决定了,就在明天!她会拿着剑,冲进神星宫!
能救得了莫华最好,救不了他,她就陪着他一起死!
“不下了么?”
看着女子的苍白的脸色有些缓和过来,看来身体上没有出什么问题,顾容止心下稍安。
“出去!马上出去!”
叶琼姜破罐子破摔,有些歇斯底里。
“……好吧。”沉默了一会,看着女子那带泪的脸庞上,目光是那么决然。顾容止微微点头,站起身来,又顿住,“明天,叶将军要率军出征,你作为女儿,要好好给你父亲饯行。”
叶琼姜眼角一跳,抬头时,男人的身影已经走出门口,消失在夜色之中。
窗外的莫华,望着离开的顾容止,剑尖几次颤动,却最终按了下来,将紧绷的后背放松的贴靠树干上。
寝殿内失魂落魄的女子,让他恨不能立刻现身,将她紧紧拥抱在怀中。
他看到她的难过,心里翻腾的却是失而复得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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