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已经撤下,棋盘被摆好。
两人对坐而弈。
悠悠的烛光,照得寝殿内光光亮亮。
只有黑子与白子交替着落在棋秤上,发出啪啪的清脆声响。
这样的时光,让叶琼姜有些恍惚,总是会想起从前。想起曾经在这座皇宫之中,在琼露殿里,无数个夜晚之中,也是如此样的情景。
烛光柔和着,器宇轩昂的皇帝穿着便服,坐在她的对面,微笑着与她对弈。而她,则百无聊赖的持着棋子,不管他的步数有多精妙,只管自己乱下一气,让他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偶尔几次用心下棋,也只是越用心,输得越惨罢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时光,心中便涌现出一种说不清的温暖……
莫华会不会觉得,那个时候的她,很笨很笨呢?
“你在想什么?”
清朗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一种给揪回到现实,叶琼姜猛地一颤,眼前是迥异于莫华的容颜,精致的眉眼含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没,没什么。”敛起唇角那沉浸在回忆里不自觉展露出来的笑意,叶琼姜连忙从楠竹棋盒里拿起一枚黑子,在棋秤上随便找了个地方落子。
顾容止盯着这枚棋子,眉头微皱。
叶琼姜开始以为他是在思索对招,结果等了一会,还没见他落子,忍不住提醒道:“该你了。”
顾容止要笑不笑的望着她,更伸手点了点她刚刚的落子,“这一步,就该我了。”
“??”
叶琼姜愣了愣,猛地反应过来,连忙将棋秤上那个棋子抓在手中,有些尴尬的道:“呃……我……,你下吧。”
面对她这样的反应,顾容止心里明镜一般,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了莫华,但却并不说破,只是微微一笑,便继续落子。
一盘棋,下得七七八八,白子已经沾满了棋秤,黑子简直少得可怜。
叶琼姜额角已经露出汗水,这男人,明明可以在短时间内完胜她,却偏偏不动手,只是慢慢的挤压她的生存空间,一步一步,不徐不疾的将她逼至角落。
逼得她东奔西顾,豕奔狼突,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直到再也没有一丝余地留下,叶琼姜持着黑子,呆呆的望着棋秤,已经……没有办法再落子了。
“我……输了。”认输的话并不难出口,只是,这样的棋局,让她觉得筋疲力尽,精神上更是受到了摧残和打击。
顾容止,仿佛在通过这一句棋来告诉她,无论她怎么折腾,总归是无法摆脱他的掌握.
她,只能是他的笼中之鸟!
没有肉体的侵占,却换成了精神的压迫。
比身体上的折磨更加不堪,仅仅是一盘棋,便要将她的精神压垮,灭绝一切希望。
让人无力,又绝望。
“天色还早,我们再下一盘吧。”顾容止看了看窗外,动手将棋子分开,收回各自的棋盒里。
还来?
叶琼姜对下棋这件事,已经有了很强烈的抗拒之意。
再下一盘吗?不,她不想再经历那种被压迫到绝望的感觉了。
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如果再多下两盘,多感受几次那种绝望,她会对营救莫华的事情丧失掉信心,最终会麻木的认命,破罐子破摔的不再去抗争,而是如他所愿的做了他的笼中之鸟。
这绝不是她想要的!
“我很累了,不想再下了。”拒绝得有些忐忑,虽然他说过,要效仿莫华,不会强迫她。但是,谁又知道他是否有莫华那样的千金一诺?
累了的意思,那便是要休息,万一他……
叶琼姜不敢继续想下去,只能暗自祈祷。
顾容止看她脸上露出倦容,没有勉强,点了点头道:“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说着,便起身走了出去。
只听见他走到寝殿之外,吩咐在门外候着的莺儿道:“好生伺候琼妃娘娘。”
“是。”莺儿连忙应道。
就……就这样走了?
从正在关闭的殿门中间缝隙里那离去的背影,叶琼姜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走掉了?
竟然真的没有逼迫她分毫……
难道,真的要得到她的心么?
“娘娘,奴婢伺候您安寝。”莺儿已经走了进来,亲自去绣床上将折起的被褥重新铺好。
“莺儿,最近宫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真的再也无法相信顾容止的行为了。总觉得他的每一个举动,背后都透着诡秘的目的。
“大事?”莺儿挠挠头,答道:“最近也就珍妃娘娘得到赏赐算是大事了吧?不过这事儿您都是已经知道了呀。”
叶琼姜暗暗皱眉,心道自己也是傻了,问谁也不能问莺儿啊。
莺儿并非是消息灵通之人,在这方面上,还是有欠历练,指望不上的。
自己身边,虽然奴仆众多,却没有一个可用之人,也真是糟心。
叹息一声,叶琼姜不再说话,躺到床上吩咐道:“莺儿,你去睡吧。”
莺儿见她脸色不太好,轻声道:“奴婢在外殿候着,您有什么事,或者是哪里不舒服,记得叫奴婢来。”
叶琼姜不愿说话,只对着她轻轻摆手。
莺儿躬身而退。
一夜无话,第二日里,最先来的不是顾容止,而是珍妃。
珍妃红光满面,姣好的面庞更如春风里吹开的桃花般粉嫩多情。
一进来便向着叶琼姜拜了一拜,笑靥如花,“多谢妹妹。”
叶琼姜疑惑,“姐姐何故要谢我?”
珍妃艳若桃李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羞涩,“妹妹不必谦虚,昨夜,昨夜皇后是先来了妹妹这里,可夜晚又到了姐姐的宁歌殿,这……这肯定是妹妹的功劳,姐姐当然要谢谢你了。”
“成全之德,姐姐会铭记终生。”珍妃又拜了一拜。
叶琼姜连忙躲开,心中想的却是,原来顾容止离开之后,去了宁歌殿。
对于这个结果,她的内心还是相当平静的,无论这个男人跟哪个女人过夜,她的心里也不起一丝波澜。
她有些自嘲的笑着,自己的心里,已经完完全全没有了顾容止的存在。
先对现在的他,跟当初面对莫华也完全不同。
她的心,太小,只能装得下莫华一个男人。
“姐姐快起来,去谁那里,也都是他自己决定的,妹妹可不敢领担此功劳。”
这一回不用叶琼姜使眼色,莺儿已经自发的帮着双手不便的琼妃娘娘将下拜珍妃扶住。
两人重新落座,莺儿吩咐小宫女们奉上茶水点心。
“不管妹妹再如何拒不领功,姐姐也是由衷的感谢你。”珍妃还是再三道谢。
叶琼姜只得转了话题,指了指奉上来的茶点道:“姐姐来尝尝这樱桃酥吧,宁歌殿里只怕是没有的。”
樱桃酥经过死去的庆安的改良,如今已经做得更加精致,从各色鲜花中提取的染色,将巧手捏制成小巧花朵的面皮染得鲜艳多彩,那一点花蕊被樱桃汁染得鲜红夺目,煞是好看。
珍妃看着也觉得精巧可人,拿起来观看了半天,都有点舍不得吃了,“这东西倒是精致,姐姐的宁歌殿里还真是没有。这叫做什么?樱桃酥么?还真是前所未见。”
放在口中一咬,登时酥脆无比,却又丝丝沁甜,非常美味可口。
珍妃眼神一亮,连口称赞,“真是好吃!这是皇后所赐吗?”
叶琼姜摇头,“这,算是我家乡那边的特产,从小吃惯了的,就让小厨房按照方子做了出来。”
说起来,这樱桃酥的作法,还是由叶琼姜的母亲研发出来的,小时候在家里,每次爹爹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娘亲总是会亲自下厨做这樱桃酥,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着这甜美可口的樱桃酥,是最快乐的时光。
两人吃了一会茶点,叶琼姜看珍妃也没什么想走的意思,不由问道:“姐姐来找我,不会只是来唠些家常吧?”
珍妃微微一笑,喝了口茶水,将口中的樱桃酥咽下后,笑道:“这樱桃酥太好吃了,差点忘了正事。我这次来,是想跟妹妹敲定一下,看看什么时候方便,也好动身去星汤池。……毕竟太子殿下的旨意不能拖延太久。”
叶琼姜沉吟片刻,说道:“这个由姐姐定吧,我没什么事情,随时都可以动身的。”
珍妃想了想,道:“那好,那三日之后我们便动身吧。”
敲定了行程,珍妃再坐了一会,便告辞离去。
端蕖扶着她,才出了琼露殿,迎面便见八名宫女在前,八名太监在后,前呼后拥的护着中间两人走了过来。
顾容止当中而行,身后跟着走路还有些跛脚的四平。四平的脚虽然还有些瘸,但脸上总算消肿了。
“臣妾恭迎皇后娘娘。”珍妃跪拜,端蕖也跪了下来。
顾容止缓缓走到近前,摆手让她们免礼,笑问道:“你来看琼妃么?”
“是的,臣妾跟琼妃妹妹一见如故,比较谈得来。所以在琼露殿里多坐了一会,这便回去了。”珍妃恭声回答,态度小心翼翼。
顾容止淡然一笑,忽然向她招了招手。
喜欢专宠椒房请大家收藏:(321553.xyz)专宠椒房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