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映萱出了那芳菲苑，一路向西，穿过一座花园和两座凉亭，差不多行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那嫡姐李映茹居住的菡萏苑，早有那听闻小小姐要来探望的茜雪，守在了那菡萏苑的门口，将李映芸和那云姑、丫鬟以及身后抱着大包小包的几个仆从，一起迎入了那茹妃的院子。

　　茹妃一身素衣，前天被她绞短了的发，松松地披散在肩上，在那正殿门口，远远地见那萱儿袅袅地绕过长廊边的月洞门向着自己走来，眼眶一红。

　　李映萱见了姐姐，也是放下了那淑女的架子，立马就提起了裙裾，一路狂奔过来……姐妹俩一下子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后面的云姑不停地嘀咕着：“好啦好啦，大小姐和小小姐怎么一点都没了那小姐的规矩呢？这要叫外人和下人们看去了，可怎生是好呀？这外面天寒地冻的，都快进屋里去吧！”一边自己也在一旁，轻轻地那帕子，擦着早已濡湿的眼角。

　　茹妃闻言，这才放开了那萱儿，一手拉着她的小手，看着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这个妹妹，她这个虽然只比她大了没几岁的姐姐，总是抑制不住的母爱泛滥：“萱儿，昨晚没睡好吗？怎么眼睛都有点肿呢？还是有人欺负你了？”一边说着一边就一起往自己的暖阁走去。

　　入室坐下上了茶点，茹妃支走了所有丫鬟仆妇，只姐妹二人在那细细说着私密话。那萱儿盯着姐姐犹豫了一下，这才一连串地探问道：“大姐，这次你怎么又帮她背黑锅了？你一心出家，是不是也跟此事有关？她到底又惹了什么天大的祸事？居然父亲说一点都不知道消息，难道姐姐你身在太子府也不知情吗？”

　　茹妃看着那急急发问的小妹，从那果盘中拿起一颗蜜桔，剥好后递给了她：“萱儿，有些事，其实大姐并不想说，只是事到如今，我只能以退为进，好救了那糊涂的芸儿一命……”

　　萱儿双眼瞬间瞪大，口中的橘瓣鼓鼓的，差点呛了一下，她好不容易咽下了那多汁的橘子，这顺了口气：“大姐……如此说来，那芸儿害了那个什么苏祁的事，倒是真的了？”

　　茹妃闻言倒是吓了一跳，这事如此隐秘，府中除了太子殿下、自己和当事人芸儿之外，其他知情的已被杖毙，估计连那柳侧妃和太子妃娘娘，也只是猜测的成分居多，这远在瑞王府的妹妹，怎么就会知晓了呢？心知如此一来，倒也不便隐瞒，便将那芸儿因妒生恨谋害那苏祁之事，把自己知道的和推测的都说了一遍。

　　萱儿听完，陷入了沉思，待那茹妃轻轻推了推她，这才丢了那手里那剩下的小半个橘子，从茹妃手中接过递过来的丝帕擦了擦手，轻声道：“大姐，这事看来太复杂了……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发现的这个秘密……虽说目前你为了三姐，也只好这样以退为进，但我估摸着，这背后的黑手，还是不会停下来的……你要真是出了这太子府，难保这没脑子的三姐不被她们那些人给暗地里除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带着芸儿一起走……”茹妃看着这个似乎一嫁人就长大了的小妹，小心地探询着。

　　萱儿眼珠转了两下，沉吟了一声：“哎！”好似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大姐，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告诉你一个太子妃楚曼舞的秘密……说不定能帮上你……”

　　在李映茹惊讶的目光中，萱儿把那日她在南宫瑞书房里发现的秘密，悄悄地告诉了茹妃，最后，来了一句：“大姐总是心地太善良，不肯做那伤害他人之事……可事到如今又怎样呢？倒是白白让那柳侧妃害你失了子嗣；那太子妃本与你无冤无仇，竟也容不得那太子爷姐夫对你的那点怜惜之情……如今竟然借着三姐这件事，想一箭双雕地借柳侧妃之手，将你和三姐都彻底赶出这太子府去……还有，那什么苏祁，看来是早已占据了太子爷的心了……只不知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会不会也跟那些人一样……”

　　茹妃看着为自己焦虑的小妹，心底又是感动又是担忧，她叹了口气：“小妹……姐姐不是不会争，只是姐姐觉得不屑于和她们去争……这么多年，我不想为了那一丝丝虚渺的恩宠，而失了自己的本心……”她擦了擦红红的眼睛，这才接着说道：“如果孩子还在，那么，为了……孩子，我也许会去争取一下……可眼下……还有什么意义呢？”

　　李映萱可不这么认为，她摇了摇头，继续劝慰道：“大姐……你别难过……萱儿可不这么认为……如今我们发现了这太子妃的秘密，你觉得她还有机会再对付你吗？……你如果不想让那太子爷知道的话，你大可拿话试探那楚曼舞一下，让她知道，你也不是就这么一味忍让到，可以让她借着别人的手就可以轻松被清除掉的……这样的话，我估计她也就不大敢再欺负到这菡萏苑来了……”

　　然后，看着那茹妃略有动摇的神态，继续将脑袋凑近了她的耳边，悄声道：“大姐还记得三年前斗诗大会后，我一心痴迷那舞曲，后来父亲和大哥多方探寻帮我觅得的那套‘凌波幻影’舞步和曲子吗？”

　　茹妃讶异地点了点头：“那又怎样呢？”

　　李映萱突然狡黠地一笑：“今日我来拜见那楚曼舞的时候，自然就投其所好，亲自送了她一份厚厚的大礼啦……我把那原来的舞步图原本赠送了不假，但那手抄的琴谱，我故意漏抄了几处弹琴者应该注意的事项……”

　　茹妃心下一颤，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妹，害人之心不可有啊……”

　　不想那萱儿摇了摇头：“大姐，你错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我倒是觉得，她既然想做那细作也就罢了，可千不该万不该，又来和那瑞王殿下不清不白地纠缠在一起……我本来可以坐视不理，可眼下，她都欺负到我李氏姐妹的头上来了……我又怎可轻易饶了她……如果她就此收手也就罢了，但如果她还想凭着子嗣来纠缠不清……”

　　茹妃看着那萱儿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和妒忌，仿佛看到了那一个多月前对自己痛下杀手的柳侧妃，她长叹一声：“小妹，无论如何，那孩子总是无辜的……再说，这事不是尚未定吗？”

　　“所以，大姐……你现在还不是离了太子府的时候，就算我求你，先帮我盯着那楚曼舞的一举一动，我怀疑这几日，她一定会约了那瑞王殿下私下相见……或是秘密请了大夫也有可能……我只求姐姐告知我信息，其余的，我自有办法……”

　　茹妃眼见着一时也无法说服显然已经自嫁了人就变了的小妹，只好劝道：“好吧……不过，姐姐还是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且看你三姐芸儿，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如今人都瘦了一圈，又被软禁在这院子里，哎……”

　　“那姐姐不是更应该留在此处照应着吗？好歹姐姐在这府里坐着，那太子姐夫，总是还念着那点对姐姐的怜惜之情，不会就此坐视不理……要是姐姐你不在这里，那几个女人，还不加害于三姐……虽说三姐上次侍寝的手段不够高明，但万一有了子嗣，总是记在姐姐名下不是？……如今时日尚短，还无分晓，姐姐又何必如此灰心绝了自己的希望呢？小妹倒是觉得，如今正该是你和三姐姊妹同心的时候，切切不可让那些有心人称心如意了去看咱们的姐妹的笑话才是……还有，三姐那里的大夫也不能马虎了，回头你也该去求着太子殿下专门找人看着才是正道……实在不行，还是让父亲帮着把自个儿家里用惯了的那个白大夫，给找了来专门诊治才是……”

　　茹妃看着突然心思变得如此缜密的小妹，满眼掩藏不主的惊讶与赞叹：“嗯……你倒是提醒了我……那我就暂且在这府中住上一些时日吧……等过了一个月，瞧瞧那芸儿可有动静再说……”

　　萱儿眼见自己终于暂时缓了大姐出家的念头，心下也是一喜，这缓兵之计，先将就着用了吧，过一日算一日，万一那三姐有了希望呢……姊妹俩又说了会话，用过了午膳，那李映萱这才离了菡萏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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