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回廊转角却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唤声:“小少爷,慢点!……别跑了!当心地滑!……”紧接着,苏祁闻声抬眼,只见一个虚岁约莫三岁不到的小男孩,身着赤线金珠团花黑锦衣衫裤,头戴黑色镶红碧玺貂皮小帽,粉嘟嘟地像个小皮球似地圆滚滚地直直朝着自己所站的地方滚了过来。
这小皮球在看到凌子霄和苏祁的时候,脚步略略顿了一下,眨巴了一下紫葡萄般黑凄凄的眼珠,然后就毫不陌生地张开双臂,冲着苏祁奔了过来,嘴里奶声奶气地喊着:“呀!漂亮姐姐!你是我的紫陌姑姑,对不对?……你终于来了!我可是想死你了!都等了你好久好久了……”
凌子霄和苏祁闻言都禁不住相视大笑。苏祁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调皮可爱的小娃娃,一把就把他抱了起来。凌子霄笑着在一边训斥道:“暄儿,下来,你这么沉,姑姑可抱不动你……再说了,姑姑衣服湿了,得先去更衣呢……”
“呀,姑姑淋雨了……”暄儿一边嚷嚷着,一边就要从紫陌身上跳将下来,拉着紫陌的手就往内房走去:“淋雨了可是要生病的呀……来,姑姑,暄儿带你去娘亲房间换衣衫去……娘亲可是有好多好多的漂亮衣服的哦……”
紫陌看着这暄儿一副儿童老成的样子,也是极其开心,就想弯腰逗弄他一下。她从袖中取出给他准备的礼物,却突然发现,袖中的盒子,只剩下了一个,估计是当时为了避开马车推搡之间不小心掉了而不自知。苏祁看了看手中的小盒子,还好,掉的是金锁,那小玉马还在。她把盒子塞到那暄儿手中,笑着道:“暄儿属马,是不是?姑姑给你一匹小马驹,你看看喜不喜欢?”
那暄儿眼睛发亮,想接又忐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凌子霄,见后者含笑点了点头,这才谢过后就急急地打开盒子:“呀!姑姑,好漂亮的小玉马啊!”可突然又眼珠一转,推了回来:“姑姑,这个玉马太贵重了吧?你要不送一匹真正可以骑在上面出去兜风的小马驹吧?就像我在老家养的那匹怎么样啊?”
苏祁笑着点了点头,把那小玉马塞回了他那肉鼓鼓的小手中,正想安慰他下次再带他自己西市马场去挑一匹他喜欢的小马驹,就听得一温婉女音在前方说到:“暄儿过来,别缠着姑姑了,先让娘亲带姑姑去换了衣衫,你再和姑姑说说话吧……”
苏祁抬头一看,那说话的女子,也就二十左右,面容姣姣,温婉可亲,让人一眼就联想到那句“芙蓉花开尚盈盈”。苏祁估摸着这位肯定就是自己的表嫂段清婉了,赶紧行礼问候:“紫陌见过表嫂!表嫂向来可好?”
那段氏赶紧回了礼,走上前来,将手中的青玉熏香暖炉,塞进了苏祁的手中,一边仔细端详了她一番,一边拉着她道:“紫陌妹妹倒是瘦了,可见这几年在外受了苦了,先赶紧随我来,换了衣衫,我姑嫂二人再细细说那家常话罢……”
苏祁应了,跟在那段氏身后,进了内房换了衣衫。姑嫂二人虽是初见,倒也不觉生分,絮絮聊了一个多时辰,又在凌子霄处一起用了晚膳,又约定下个月等那老夫人这才准备告辞回去。
凌子霄不放心她,想要雇了车陪她一起回去,苏祁推托无效,只好跟在表哥身后,一起出了驿馆门,却赫然发现,那驿馆门外暗影处,突然驶出了一辆紫檀木的双驾马车。车上的车夫,居然是那暗卫无情,早就等在那里的他,一眼看见凌子霄携着苏祁出来,立马就通知了车厢内正在边看书边等人的太子殿下。
凌子霄正纳闷之间,却瞧见那南宫瑾掀开帘子,从那车上笑盈盈地走了下来,心中初初一愣,瞬间却又了然,于是赶紧躬身施了一礼,故意毕恭毕敬道:“微臣不知殿下深夜莅临,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南宫瑾明知他故意调侃自己,却硬是装作不知状,拍了拍他的肩膀,瓮声瓮气地来了句:“免礼!本宫只是路过此处,顺便把我的客人接回去而已!不必惊了驿馆中一众人等!”
说着,目光越过那故意挡在苏祁身前的凌子霄,看了一眼一身女装,在影影绰绰的灯光和迷迷蒙蒙的雨丝中恍恍惚惚瞧不真切的苏祁:“时辰不早,还不知道回府?”
苏祁本来乍见南宫瑾的雀跃心情,一下子就差点跌到了冰点,口上说了句:“是,太子殿下!”,回身又和凌子霄告了别,这才慢慢吞吞地向那车中走去,心中却是不断腹诽:“死冰山!臭冰山!不在人前摆你那太子的谱,就不会说话了吗?得意什么呀!要不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你以为我想赖在你府中看你脸色吃你白食任你摆布啊!”
她身后的初云,却是不敢跟着她一同上车,只随着那无情,规规矩矩地等那太子殿下和凌子霄大人话别后,慢慢爬上马车前面,坐在无情身侧副驾的位置上。无情看了一眼初云头上包扎着的伤口,想了想,随手解下了身上的黑色棉披风,递给了不知是被太子刚才那冷冷一眼瞪得给吓坏了,还是被这冬夜的寒风冷雨给冻着了,在那瑟瑟发抖的初云。
初云一愣,抬眼感激地看了眼面无表情,传说中冷酷无情又出手狠辣的太子第一暗卫无情那如刀削般冷峻的侧面,将那尚带有无情体温的棉袍,裹住了自己确实正在发抖的身子,嗫嚅着温声道了声谢谢,见无情并未回她,只是双眼直视着前方,几不可见地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知是算回了自己,还是马车颠簸顺势点了一下脑袋。初云偷偷看了他两眼,心思百转间,两颊已是绯红。幸好那无情已是一甩响鞭,那马车早已驶向了迷茫的夜雨里,无人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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