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山庄蝴蝶谷的紫藤花瀑布前,那高高的栈桥上,蝶舞一袭烟霞色绣银丝蝴蝶襦裙,双手紧紧地拽着那松木桥栏,看着夜色下那一树渐渐凋零的紫藤花瀑布,耳边是山涧溪流因着那泉水的热雾而轰鸣的声音,她抬眼看着那无边的黑夜,心底是无比的苍凉……
亥时快到了,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得手。她的眼静静地注视着那在夜风中开始一朵一朵翻飞的紫藤花朵,如减去蝶翼的蝴蝶,辗转徘徊的微风中,消失在底下雾气腾腾的山涧中:流水不解花语,终是落花随风去……
她突然想起那年,紫藤开花的第一年,她和他,还有……还有那个如今远在丰州的恒王,她的心,莫名紧缩了一下:“恒王……你莫要怪我,要怨,只能怨我先遇上了他……”
可是,如今,这一切,到底是对是错?眼看子时将近,蝶舞焦急地等待着,一阵夜风吹过她的发,将一朵飘零的紫藤小花,吹落在她的发上,又掉落在她的眼前……她突然伸手,接住了摇曳在风中的小小花朵:“紫藤,生死相随的爱……如果,你真的去了,我也不会独活……”
转身,对着来时的路,她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黑衣人已是匆匆地往这栈桥上奔来。蝶舞仰望苍穹,紧紧闭了闭眼,拽紧了双手,这才按捺着内心的焦虑与恐慌,静静地张开双目,看向那跪在自己身前五步之外的男子:“说吧!什么结果?”
那男子战栗着,并不敢仰视那蒙了面纱的主子:“启禀小主,那画舫上竟是两男一女,手下来报,伤了那男子的心肺,估计已是活不过明日了……那女子为另一白衣男子所救,已消失无踪……吴兴那里,只余了吴兴一人被人废了功夫,跳进水里才得以逃生前来报信……”
蝶舞心神剧震,只觉两眼发黑,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那句:“伤了心肺?活不过明日?”她死死地靠着那身后的栏杆,唯恐自己一个站立不稳,掉下那百丈山涧……
那地上兀自长跪着的黑衣人,看着那一言不发的主子,一时也不敢回话,犹疑了半晌,终是嗫嚅道:“此次行动,终是报了血仇,小主应该高兴才是,是否接着行动,将那丰城那位已经行动不便的,也干脆除了……”
蝶舞突然惊觉,眼神狠厉地扫过那跪在地上之人:“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先回去,好生看着那吴兴等人,告诉你的上司乔守仁,就说,眼下,取消一切计划,等我命令……”说着,竟是突然发足狂奔而去……
那黑衣人缓缓站了起来,看着那瞬间消失的小主,似乎并未感觉到她的狂喜,相反,倒是有点感到了她压制着的愤怒和悲伤,他挠了挠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地看了眼对面的紫藤花瀑布:“女人心,海底针……这小主的心,恐怕是海底的发丝,更让人难以揣摩了吧?”摇了摇头,黑衣人终是沿着那来时的路,回去复命了……
碧云山庄外的一条官道上,一匹黑色宝马,载着一位浑身裹在黑色披风中蒙着面纱的女子,风驰电掣般地如闪电般疾驰向京城而去……
本来要一个半时辰的路,竟是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已经赶到了那宫中……蝶舞几个起落,就已经出现在了那甘棠殿的门口,只见殿内灯火通明,进进出出的宫女,端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蝶舞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晕倒在那门口,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这才亮了那手中的令牌,入得内殿。
重重帷帐之后,只见一帮太医院的医正,正围在那紫檀木床榻之前,个个面露悲色,那临近床榻的桌上,明晃晃地是把带着干涸血迹的宝剑,从那血迹来看,恐是入胸足有七分长……
蝶舞踉跄着奔到那帘幕之后,一帮太医回头瞧着这突然闯入的蒙面女子,皆是一怔,但瞧着那双眼睛中的惊恐与哀伤,那一身的威严气质,却一时无人上前阻止。蝶舞一下单膝跪在那踏板之上,瞧着那近在咫尺却容颜惨白如死灰般的淳于珏,只见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一时心慌差点晕了过去,只顺手抓住那身边的一位白胡子太医,急急开口问道:“太医,圣上他……他要紧吗?”
那早已退休如今因事出突然才被叫来的老太医严太医看了她两眼,摇了摇头:“虽说圣上已是服了那最后一粒九转还魂丹,但如今依然昏迷不醒……就看熬不熬得过今日了……毕竟,那体内的余毒似乎不是那么容易清除的……”
蝶舞只觉瞬间心跳停止,脑中一片混乱,不,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绝对不是!她咬着牙,颤声道:“那……如果有那一眼迷魂花,是否可以救得他一时?”
那严太医无比震惊地看了眼前这女子一眼,感觉她是在天方夜谭般地摇了摇头:“别说眼下这花只是传说不可得,即使得了,那也是在千里之外的务隅山中,可遇不可求……何况这花真要得了,也还得精通那东野巫术的大巫师才能催发其药性,否则一个不当,便是灵药便催命的毒药了……如今那东野国早就亡国十几年了,又去何处探寻那东野大巫师呢?”
其他太医皆第一次闻听此花,皆是大惊,面面相觑地看了眼那严太医和眼前蒙面的女子。蝶舞沉思良久,终是抬起头来:“可否请先生借一步说话?”
严太医那清瘦矍铄的面容微微一动,双眼微不可见地一眯,故意怀疑地看着那面前的女子,沉吟道:“不知姑娘有何话需要和老夫说?此处都是太医院的人,姑娘但讲无妨……”
蝶舞知他心中并不信任自己,她回看了一眼那病榻之上的淳于珏,终是叹了一气,转身只对着那严太医一人,缓缓揭了那面纱,露出那绝世姿容:“先生如今,该是相信我了吧?”
严太医一愣,瞬间想起那多年前偶遇的依兰夫人之容颜,点了点头,看着那重新覆上面纱的女子,慢慢回身摆了摆手,令那些手下和内侍都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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