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那约定表演的时刻，柳妈妈特地关照了那些伺候轻烟姑娘的丫头小厮们，但凡轻烟姑娘有所要求，必须照办，不得马虎。于是，在轻烟一声令下之后，原本喧哗明亮的表演大厅里的灯火，瞬间暗淡了下来。众人正在讶异之间，却瞧见那围着中央舞台周围正前方与左右两侧面的黑色透明丝幕上，渐渐闪起了银色的星星光点，随着光点的跳跃，有那悠扬的古琴声渐次响起，如泣如述，如歌如唱……

　　一轮新月在黑色丝绒舞台背景上冉冉升起，隐约可见有一蒙面女子，环抱琵琶，突然从舞台天幕的左侧方，眨眼之间如飞天仙子般长袖飞舞、裙裾飘飘地从天而降，铿锵的琵琶声瞬间嘈嘈切切地响了起来，时而如急雨骤降，时而如吴侬私语，又间杂着花间莺歌燕语，山间石上泉流……那女子或垂眉低首轻挑慢捻，或起身半立信手反弹，或舞步翩跹抹复挑……众人隔着那层朦胧的轻纱，竟是瞧不真切那佳人的姿容，只觉随着她每一个优雅无比的水袖翻飞，脚尖腾挪，鼻尖仿佛也隐隐传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幽幽清香，似兰似麝又非兰非麝……

　　众人正或闭眼屏气寻味探丝，或洗耳倾听沉醉其间，或凝神注目细观其舞之时，却忽然闻得那琵琶四弦一声如断帛，黑幕中央的那轮新月已是如玉盘一样高悬正中，灿灿生辉……众人正在回味之间，却眼前骤然一亮，原来是厅堂中所有的灯光已然亮如白昼，那丝幔开合之间，竟是那舞奏琵琶的女子站在那舞台中央，朝着左中右三个方向的包厢，各自敛了一礼。众人正待细看，却只见那女子左手抱着琵琶，右手飞天一指，竟是在众人眼皮底下，直直地衣袂飘飘，如那飞天仙女般从舞台上空直接飞离了众人的视线……徒留四周袅袅升起的雾气蒙蒙，挡了众人视线……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过了大约一刻钟，才有那醒悟过来的主，突然起立，大声叫好！这下，那些尚沉浸在琵琶舞的梦中之人，一下子全都清醒了过来，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雨喝彩声，无数的银两和金馃子就这么如碎石般地砸向了舞台中央……

　　正在某个包间陪着凉州刺史的柳妈妈，顿时笑得差点合不拢嘴。隔壁包间里一位器宇轩昂的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和一名青年，互相对看了一眼，各自看到了双方眼里的惊艳。那中年男子身后站立的一位商贾打扮的大腹便便的男子，见势立马悄悄附耳上去：“爷可是觉得这女子尚能入眼？”那中年男子撸了撸胡须，点了点头，毫不隐瞒地赞道：“确实开了眼界，难得难得！”

　　那商贾男子笑道：“只要爷点头，这事就当胡某孝敬您了！您不用费心。”中年男子闻言，双眼放光，自是对那胡某拱了拱手，表示谢意。那身侧的青年男子闻言，确是眸光一暗，低下了头去，掩饰了心中的失落之意。

　　众人谈笑间，舞台四周的幕布又重新拉起。这一次，众人只见一劲装红衣蒙面女子，手持双剑，身材妖娆却不失端庄地缓缓走上前来，随着幕后鼓声的初起，凌云踏步，双剑飞舞如乱云飞渡，踩着那十面埋伏的鼓点，竟是越舞越快，笼罩在一片明闪闪晃人眼神的剑影之中！

　　“好！”“好！”“好！”见惯了青楼女子柔媚无骨的众人，顿觉眼前一亮，纷纷喝起彩来……那包间里的中年男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笑道：“不错！倒是会取巧！看来有点练家子！有趣！有趣！”

　　一舞毕，早有那浪荡公子在那叫嚣着要包下这轻烟姑娘。那轻烟倒也不恼，气定神闲地挥了挥手，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在众人叫嚣声中，轻轻揭了那脸上的面纱，露出那高贵冷艳的绝色姿容，又在众人惊鸿一瞥的瞬间，重新掩了那面纱，声如夜莺清悦婉转道：“轻烟多谢各位捧场！只是轻烟卖艺不卖身，在此谢过各位厚爱！如果实在有意怜惜轻烟的，轻烟自有三个问题想私下相询。过得了这三关，轻烟自当闭门谢客，从此身死相随……”

　　语音甫落，躬身一礼，便再也不顾身后的喧嚣叹息之声，只如那皇后般昂着那高贵的头颅，施施然地立场而去，消失在众人惊艳又无可奈何的眼光之中……

　　包厢里的中年男子目光随着那轻烟身影的消失，渐渐收了嘴角的笑容：“看来倒是个有故事的女人……”他沉思片刻，转头对那商贾胡某说道：“去，把那老鸨请来，就说我势在必得……”

　　胡某看了看中年男子突然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赶紧晃动着那肥胖而不失灵活的身子，像足球射门般射出了包厢门外。一刻钟后，那正被一群权贵们包围着的柳妈妈，就已经满头大汗、满心不甘但又不得不遵命地被带到了那中年男子的包厢里……

　　柳妈妈前脚踏进这包厢，后脚这包厢的门就被“哐当”一声死死地关了个严严实实。那商贾胡某和那柳妈妈身边的保镖，还没来得及抬脚进来，就被几个不知眨眼间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给止住了脚步，只好动弹不得地静静候在那包厢门外。

　　包厢内的柳妈妈，刚摆起那招牌式的笑脸，抬眼一看那听闻自己脚步声而瞬间转身过来对着自己的那中年男子，瞧见他手指上的墨玉刻雕纹扳指，顿时吓得双脚一阵哆嗦，赶紧笑容僵在了那脸上，双膝“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着着实实地在那厚实硬朗却只铺了薄薄一层织花红线毯的地板上，“咚咚咚”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嘴里惶恐地叫了声：“芸香不知主子在此，请主子吩咐！”

　　那中年男子“嗯”了一声，这才沉声道：“起来说话吧！我微服私访，倒也怪不得你不知情，只是轻烟此等妙人，怎不曾听你报将上来……看来近来你的日子，过得是不是太滋润了？最近竟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啊……难道，你忘了这怡红楼的本业了吗？还真的只是对你那销金窟感兴趣而已？”

　　那柳妈妈一改风流本色，马上肃穆跪下：“芸香知错了，请主子责罚……今日这轻烟姑娘，也是首次登台亮相，芸香不知她到底几斤几两，这才没有上报主子……如今这轻烟能入得主子法眼……倒是她的福分……属下，属下这就帮您安排下去……”

　　关于那轻烟姑娘的来路，柳妈妈到底没敢实说，只说是辗转从那人牙子手里买来的，瞧着架势，倒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柳妈妈赶紧躬身退下，自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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