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随便找了一间茶楼入了座，依旧是二楼的雅座。一是清静，二来是方便避人耳目。

　　宋明月把头上的幕离取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如春花秋月般的脸。只是……这个脸，好像和平时的有些不同。青玄不太懂那些涂涂抹抹，看到她这个样子，忽然一愣，半晌才道：“我怎么觉得……你今日好像长得不一样了？”说着他皱了皱眉，复又重新打量了一番，确定自己不是眼花，愈发齐了，“怎么觉得怪怪的。”

　　“怎么，是漂亮还是难看了？“宋明月抬起那双漂亮的凤眸，直勾勾地看向了她，然后勾起了一个笑，解释道，”这是我请我干娘特意为我装扮的。我现在这个样子，差不多就是当年，我娘亲的样子……不然我为什么要去亲自提审苏姨娘，自然是要做了这种完全的准备才要去的。今天的成果还不错，问道了想要的东西。“

　　居然一点铺垫都没有，就这么直接了当的说道了正题，这一点儿都不像宋明月平时那个不急不躁的安静性子。又转念想了想，知道这次她恐怕的确有很多话要说，也就理解了。点了点头，又给她沏茶：“你不要着急，慢慢说，都过去了。我在，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要么说，相处的时间久了，就会愈发的了解对方。从前青玄可是没有这么聪明的，现在居然看了一个颜色就知道连忙地过来哄人宽慰，实在是大有长进。宋明月还没说，就先被喂下了一颗糖，心中的那种无力感倒是少了不少，朝他微微一笑，就把今天去审问苏姨娘的种种说了出来。当然，知道的这些，也就恰好地印证了她自己从前的所有猜测。

　　只是每印证一眼，就更难受一分，都不止要说这种料事如神的本事究竟是好还是坏了。宋明月说着，又悔恨不已：“你是不知道，我干娘听到消息后忽然晕了过去，真的是把我吓得不轻。我后悔得不了，都恨不得要把她的痛苦也一起承受了才好。我本来还因为娘亲的冤屈和委屈，一直在顾影自怜，可是看到干娘那个伤心样子，我就明白了……其实，比起追忆那些过去，还是珍惜眼前人更重要！还好干娘只是忽然晕厥，没有别的大碍，不然，我真的是要后悔一辈子！”

　　虽说她是个经历过许多背叛和欺骗的人，生生死死也有见过，不过在人世间浮沉了两辈子，她倒是一样的心地善良，这就是青玄最喜欢她的一点了。看宋明月还是因为一开始的事情心悸不已，他就笑着抚上了她的手，慢慢安慰道：“好了，这不是没有什么事情吗。而且，这次有了经验，下次就不会再犯了，更是一件好事情了。你干娘那么喜欢你，也不会因为这点事情怪你的，不是吗？”

　　“是啊……就是因为我干娘对我太好了，我才会觉得心里难过的。青玄我真的觉得我好对不起干娘，不光是我……我觉得，我娘亲也十分的……对不起她。”宋明月有些吃力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在心中踌躇一番，还是说出了口，“我娘亲那个时候身为玲珑阁的少阁主和她做朋友，这个其实到没什么问题机缘巧合罢了。可是……我觉当干娘还在宫中当公主的时候，娘亲就不应该和她去当朋友。毕竟，她们两个人的身份是两个极端，当朋友就是错的！怎么可以呢……”

　　青玄并不知道戚柔和兰因的往事，这个时候只能认认真真的倾听者，时不时点下头，对她报以温和的目光，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这些日子打听了不少关于玲珑阁的事情，知道这个组织在江湖上是个异类，而且不论是在云国还是在大殷，都是为朝廷不齿，想要铲除的一个势力。娘亲明明知道干娘是公主，还要和她当朋友，就没有想过日后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两个人要如何面对吗？而且……你也听到了，刚才苏氏的话也说得很清楚了，从太上皇起就知道了有玲珑阁的存在，我的爹爹就是踏着娘亲和玲珑阁的尸体，一步步爬上如今的位置的。我要复仇，那势必又要牵连到皇室……我，我又要怎么面对干娘呢！“

　　人的人情六欲实在是让人太过苦恼了，要顾及的太多，要想得也太多，如果不能两全，最后难过的，还是自己。宋明月想想觉得难受，她暂且还不能把玲珑阁的事情告诉戚柔，不过苏氏的供词里也已经昭然若揭了，倘若戚柔真的要去找去查，那也是一件十分简单容易的事情。她也不能阻拦，不过在戚柔发现之前，她还是希望自己能一直的装傻下去，当那个最天真无邪的小明月。

　　“明月，其实你不必思考那么多的。向来你娘亲和你的干娘能成为好朋友，好姐妹，也一定都是互相喜欢，有话可聊的。她们尚且没有后悔过，你又为什么为她们的友情难过呢？再者说，玲珑阁虽然近年来的名声愈发为人不齿，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在十几年前，它的确是江湖中独树一帜的存在。歧视它们这种肆意恩仇，快哉江湖的方式，不是比那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好得多了吗？所以说，存在的东西就有它的道理。玲珑阁虽然做过很多出格的事情，但是它们也杀过许多恶徒宵小。善和恶，不是从一个方面就可以评判的。”

　　青玄十分心疼背负了这么多的宋明月，起了身换着坐到了她的身边，一伸手，就把她揽到了自己的怀中。他把她楼了搂，好叫她更靠近自己的心口，伸手去摸摸抚着她的脸颊，温言说道：“真的，只要你的一片好心，只要你的初衷是为善，你干娘也一定都能理解你的。不过……你说要向皇帝，不，太上皇报仇，这个就不是民间的那么解决的了。其实……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所看待的事物想法也就不同。朝廷当然要锄奸除恶，玲珑阁做了坏事，就要清理。”

　　“真正可恨的，是你的那个爹爹。他本来只不过是个寒门学子，又无甚本领，一辈子应该就那样了了了。可是他却因为遇到你娘亲而平步青云，骗她，利用她，视她为弃履……这种狠毒的心肠，恐怕连蛇蝎都望之不及。这样多年来，他非但没有好好的对过你，也没有真真的关怀过你，不过是所谓名存实亡的父亲罢了。你大可不必把他当做亲人，手刃之，为你娘亲报仇也无妨。”

　　他也是在江湖上行走了好些年的人，虽然说他十七岁前居于青岩山谷，不谙世事，可是之后的日子倒是见过了世间百态，他也变得圆滑老辣了不少，至于所谓杀人之类的事情，他虽没有做过，可是见过的，倒是多了。因此，说起来的也是一样云淡风轻，温和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太明显的寒意，清清淡淡的飘了出去。

　　眼前的热茶还在袅袅地冒着青烟，两个人的口味不太一样，一个喜欢喝花茶，一个喜欢喝清茶。这会儿茉莉香和龙井茶香丝丝缕缕的从杯子中沁出，缠绕在一起，成了又一种好闻又新鲜的味道。宋明月倚在青玄的怀中，听着他心脏‘咚咚’的跳声，又听了他刚才一番十分恳切的肺腑之言，顿时觉得心中舒畅不少。她挪了挪身子，伸臂环过了他的腰，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声音闷闷得：“多谢你了……我觉得现在好受多了。如果没有你这样开解我，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傻丫头，我当然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了。好了，现在就不要想这些难过的事情了，我倒是也收到了消息，说是不日后皇后邀我入宫，再给那个病中的妃嫔复一次脉。其实我上次的药方已经写得十分详尽了，即便不能根治，吃了这些日子也是好转了的。我想，她请我过去的不是为了看病，而是……为了你的事情。你那边呢，有什么消息么？”

　　这还真的是头一次听说，春节过得无忧无虑，宋明月都快要忘记这件事情了。她摇了摇头，说道：“暂且还没有。谁知道呢，不过我想皇后也一定是不愿意让我一直背着这种恶名的。毕竟，我顶的是长乐郡主的封号，倘若真的丢人了，那也是要连累皇室的。哦对……还真是，过几日，皇帝要举办家宴，因为是皇后的生日！邀你去的那一天，是不是正月廿七？！”说着说着，就忽然想起来了这么一件事，她猛地跳了起来，恍然大悟道。

　　因为上一世的自己各种苦恋钟离期，所以也会跟着把和他有关系的所有人的资料都一一记下来，就是想做得贤惠一些，讨得别人的好。就是可惜她即便把资料都做得齐全了，可是自己一直都在被柳如烟还有宋尔曦等人打压，别说没有机会去见了。就算能勉强看到，也没有可以准备礼物的机会。

　　撇开的别的事情不说，皇后苏盈还是个十分低调节省的人。她每年的生日都办得十分低调，所以这个时候了还没有什么动静倒也是正常。不过戚柔和她的关系不错，不管皇后会不会邀请自己，到时候她肯定都是有理由可以跟着去道的。宋明月想着，心中又舒了一口气：“长风破浪会有时，病树前头万木春，古人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我相信，我从前那么惨都挺过来了，如今老天爷总是会补偿我的。”说着，她蹭了下去，把脑袋枕在了青玄的腿上，昂着脸看他，然后笑道，“这不是给我已经送了一个俊俏的好郎君么！”

　　“啧，小丫头的嘴也甜了。”

　　青玄说着，俯身，把宋明月往上捧了捧，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只是一点点的浅尝即止。他微微的笑，温柔道：“果然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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