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石正和赵一赵二带着一大群人过来了。
张影将身体挺直,也不说话,将侍卫和小太监以及一层的厨子小工们一个一个盯着看了。
众人被他盯的身体发寒,午后阳光尚好,海面又反射着光线,但已经有人忍不住打起了摆子。
宗仪的脸被毛氅遮出一小片阴影,他没有放过任何人的表情,见众人都是一片迷茫和焦急,就慢悠悠开了口:
“两两对照,都说说上船这几天有谁是单独行动过的。”
这就显示出王府制度森严的好处了,去哪都是两人一起。
两相对照下,基本可知一层的人没有说谎,没有问题。
张影和宗仪对视了一眼,让石正分出一部分人去底下两层看守。
“任何人敢轻举妄动,格杀勿论!”
宗仪站在甲板上皱了皱眉头,在心里仔细盘算着。
现在已经可以证明,不是王府带来的这些人中出了奸细。
那么除了自己人,嫌疑就只剩下押送女眷的锦衣卫和船工们。
衙役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因为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跟随着女眷上路,而是在路上随机向某个县衙借出的人。所以,锦衣卫嫌疑最大。
王爷小时候在宫里,都能被人支开宫人对他下毒手,但当时这件事竟然找不出幕后主使。两个皇子被行刺,最后的结果只是处死了一批宫人。真正控制这件事的人,则隐入了黑夜,这么多年都再无声息。
而能在宫里把手伸这么长的人,想必收买个把锦衣卫也不在话下。
这个闵百户,并不是一开始就是看守梅家流放的。
当时在大运河上,吉王府的船刚跟梅家所坐的船相遇,梅家就遭受了刺杀。
现在想起来,那个戚百户死得也是太蹊跷了,倒像是专门给闵百户腾位置一样。
风渐渐大了起来,宗仪的手在袖笼里抓紧又松开。
他们只是王府随从,贸然拿下锦衣卫,也是对皇帝的冒犯。尽管皇帝如果知道是因为吉王遇刺,也有可能不会在意此事。但如此行事,日后想起来,未免不是一根刺。
但.....但他也不能眼看着王爷遇刺,而无动于衷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嫌疑人。
“张影,我对那个锦衣卫百户有所怀疑。”
张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这就去把他拿下,日后但有问罪,我一力承担。”
刚要转身下楼,小安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他气喘吁吁的对张影和宗仪说道:“七少夫人让我请公公和张大人过去。”
林氏一直没有醒过来。吉王醒来后又有些困倦,跟文秀说了没几句话就又睡着了。
文秀在那儿仔细考虑着整件事。
吉王和老夫人的药方不一样,老夫人的药是之前自己配好的药。
吉王的药方略作过调整,而且煎药的人也是信得过的。
一个在底层厨房煎药,一个在一层小厨房煎药。
吉王有自己专用的药钵,老夫人就用的厨房找到的普通砂锅。
所以他们这药,根本就没有任何相同点,又怎么会同时中毒呢?
等一下,虽然药材、煎药地点、药锅都不一样。但是,同样都用了水啊!
文秀站了起来!
“小安子公公!”她叫了一声,回头看了看吉王昏睡的脸,又走远了几步,示意小安子过来:“我问一下,这一层的水,平时是在哪里打的?我见厨房里只有一个不大的水缸。”
小安子也有点紧张,认真回想了一想,结结巴巴的说道:“好像、好像是厨子里去底层厨房打的水,因为一层是公子的小厨房,地方不大,平时用水那一缸也就够了。”
文秀点点头。
这就对了。最底层有好几个大水缸,倘若一层的水也是去底层提上来的,那么就能解释为什么吉王和老夫人同时中了毒。
至于为什么大家都用了水,而只有老夫人和吉王中毒。
这也很好解释。
水仙醉,本身无色无味,更奇妙的是它本身是无毒之物。但下毒之人只需将它混入水中,若是饮食此水的人同时服食了人参一类的东西,不多时便会毒发。
这就是它难以被人察觉之处,因为即使是用排除法一一检阅,旁人饮食同样的水,也不会有人中毒,自然想不到水是有问题的。
而人参类的东西本身也是无毒之物,不仅无毒,有时还会做临危续命只用。
可以想见,如果对于毒理的判断失误,在人中毒之后使用了人参一类的珍贵药材来吊命的后果——吊命怕是要变成了掉命。
这个船上,吉王的药里就含的有参片;而林氏,因为身体虚弱不堪,一直也用着参茶。
至于其他人,要不然是身体康健不需要人参,要不然就是身份低下用不了人参。
所以中毒的,也就吉王和林老夫人。
她想通了这一点,于是肯定了这毒是下到水里的。
水有问题,但一定不是所有的水都有问题。
直接在吉王的药里下秋水醉可不容易,而且林氏也中了毒,所以毒一定是在舱底储存淡水的大桶里,最近取过水用的那桶水里。
文秀说完后,张影和宗仪默然半响。
真是防不胜防,水仙醉这种禁药已经消失这么多年,此时竟然有人拿出来用在行刺吉王这里,二人一时都有些心事重重。
但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张影亲自带了人去查看。
将一层的厨子带上,问他最近取的哪一桶水在用,又令人抓了老鼠过来试药。
船上的淡水还有很多,张影做了编号后,等了没多久。
“报告大人,只有编号一和二的老鼠死了!”陈一汇报。果然,有问题的只有两桶水。
张影放了心,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糟了!刚刚七少夫人让他熬药,他还用的是小厨房现有的水!!
想到这一点,张影只觉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他忍住一阵阵的眩晕,快速的告诉石正主要控制三层的锦衣卫、衙役和船工。
在石正担忧的目光中急匆匆离去。
旁边看守的侍卫发现他们一向沉稳的首领竟然三步并做两步的,失了仪态的在船内飞奔上去。
二层的女眷本来已经如同惊弓之鸟,听到张影大步的“咚、咚”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她们更是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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