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居住的偏殿原是没有明火的,为着安全考虑,热气是从地龙里升起。
但这次两位皇子在大冬天掉进了冰窟窿,虽然抢救及时,人也过了不久便醒了,但寒气入体,到现在还面色青白,怕是之后免不了要大病一场。
太医处理了韩佩头上被冰棱划伤的伤口之后,被请去了隔壁值房休息。
吃了些安神暖身汤药的两个皇子又睡着了。
王太医和赵太医商议后决定把室内的温度再烧高一些。
得到了坤宁宫主事秋萝姑姑的批准后,几个巨大的炭火盆被搬进了偏殿。偏殿留了一扇小窗透气防止闷着,但为了保暖,两个皇子的帐子被捂得严严实实,一丝风儿也不透。
这个处理方法倒是对的,文秀想到。
在冬季寒冷天气里掉进冰水里的人,为了防止骤热反而会引起烫伤或者加剧冻伤,并不能在被子里面贴身放置许多暖笼之物。把房间里的气温升的很高来使身体回暖,倒是温和有效又不伤身的好办法。
那为什么会留下这样的后遗症呢?文秀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然而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
在暂时失去柳皇后庇佑的时间里,环环相扣的阴谋笼罩了他们。
或许是殿里从未生过明火,值守的宫人并没有许多照料明火的经验。大宫女春冰觉得调来看守火盆的粗使宫人言行粗鄙形貌不端,怕污了贵人的眼,令他们站在偏殿廊外伺候,隔一段时间才进来一次。
夜里的偏殿热力蒸腾。连着外面守夜的值房也是温暖舒适,风吹着大雪落地的声音像是一首催眠曲。偏殿里留着透气的小窗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被人关上了。守夜的宫人和值房里的太医都沉沉地睡着了。
韩佩醒来见四下无人,帐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皇兄也不见了。额头上火辣辣的痛,从出生到现在他还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毕竟还是个只有六岁的孩子,又是惊吓又是疼痛的,瞬间把母后教导的男孩子不要哭抛在了脑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帐子外的大宫女春和听见了哭声,可是怎么挣扎也醒不过来。
这是二皇子的声音,为什么没有人去看?为什么只是好好的坐在这里守夜,却忽然动不了了?
这不对!
春和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疼痛让她找回了一丝思考的能力和行动的力气。她借着自己歪倒的势,一头栽倒进了韩佩的帐子里。
“呼——”账里残存的空气灌进了春和的肺腑,刚才凝固了的脑子立刻清醒了过来,手脚也忽然有了力气。
“偏殿里有问题!”
春和想起自己入宫以前的邻居一家,就是因为冬天在家里烧火盆忘了留窗缝,一家都死在了屋里,瞬间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她从帐子里扭头往外看了一眼,果然所有的门窗都被关死了!
春和一把抱起韩佩,准备向外冲去,没跑两步就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
韩佩摔倒在地,他已经开始有些懂事了,隐隐约约知道了现在是很危险的时候,下意识地哭喊着要皇兄。
大皇子!春和心里一紧,往大皇子的床帐那边看去。糟糕!守着大皇子的秋萝姑姑早就倒下了,还带开了大皇子的帐子!
韩陵早就已经昏过去了。
春和咬着牙拔下簪子往自己的手臂上一划,尖锐的疼痛让她又开始混沌的脑子找回了点意识。
她跪在地上把桌上的茶水够下来,浸湿了帕子,先给韩佩掩上了口鼻,自己屏住呼吸手脚并用地向韩陵爬去。
可惜春和做了多年养尊处优的大宫女,手上的力气本就不大。现在又吸入了毒气,还能动已经尽了她最大的努力了。
她两条手臂一边一个夹着两个皇子,跪行在地上往门口挪动。
刚才还在大哭不止的韩佩看见了一动不动的皇兄,大约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吓得闭上了嘴。
但门是紧锁着的。
绝望一瞬间淹没了春和。她自知没有任何力气举起什么重物砸开这扇看起来脆弱的镂空雕花木门,偏殿里更不可能有刀斧之类轻便锋利的工具来砍断锁头。
想叫喊,可是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那么低沉无力。刚才二皇子哭的那么大声都没有人来看。想必外面也出了什么状况。
春和抱着两个皇子,无力地滑坐在了地上。
不能放弃……春和把簪尖扣在掌心,尽力用疼痛保持清醒。
炭火!
“当!”屋角架子上盛水的铜盆架子被春和推倒。
嫌用夹子太慢,春和急急用手扒拉着烧红的炭装进了铜盆里,又推到门边倒出来。
唯一还能正常行动的韩佩机灵地拿了几个靠枕放在了门边引燃了,春和向他投了一个赞许的目光,又不顾已经被炭火烧伤的手,转向了下一个炭盆。
开始是小小的火苗,然后腾地升起。在越加稀薄的空气中,火舌舔着的门轴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春和让两位皇子躲到一边,她的双手已经没有知觉。但她依旧勇敢抓住了门框,用了最大的力气加上自身的重量用力一扯!
然而门比她想象的重了太多,失控的门框带着火迎面而来,春和惊惶的视线里最后出现的是二皇子惊恐地将还在昏迷的大皇子护在了身下。
冰冷而清新的空气卷着风雪一起涌进来。
火苗和浓烟终于惊动了巡夜的人,又一次遭难的两位皇子被紧急转移。剩下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在密封烧炭的屋子里待了太久时间,没死的也都痴傻了。
这是灭口,文秀在心里默默地想。
“王爷面上的烧伤便是那时候留下的。”宗仪看了一眼少年的半边面具。
“因这烧伤严重,王爷发起高烧来,烧的太厉害只能用冰块来降温。”
“但那时候王爷才刚落进冰水里不久……”
宗仪看向少年,后者正拿着一块白玉镇纸贴在脸上贪凉,“那也顾不上了。从那以后,王爷就留下了忽冷忽热的怪病。”
原来如此……
不过病情的由来这样虽然也能解释的通,但总觉得其中还少了什么重要的一环。
宗仪见文秀苦苦思索的模样,出言提醒:“七少夫人今日所听到的……”
“仪公公放心,民妇自然不会泄露半句。”本来也没清楚是谁做的事,想说也没的说啊。
“王爷这病已经多年了,七少夫人可以回去慢慢研习,倒不急于一时。”宗仪早就习惯了失望,对文秀虽然心存了一些希望,但也并没有十分在意。但求她尽力而为吧。
“是,仪公公。”文秀微蹙的眉头并没有放松。应该不会只有这些的,还少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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