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一幕,槐角当场就懵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张着嘴看着吉王和文秀。
孙瑶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还好槐花是个经过事儿的,在短暂一瞬间愣神之后就立刻缓了过来。她一边走上前将呆立在当场的孙瑶琴连拖带拽地往东厢房那边带过去,一边对尚还晕乎乎的槐角频频使着眼色。
好在槐角很快也缓过神来,亦步亦趋地跟着槐花将孙瑶琴搀进了东厢房坐下。
“好了好了,没事了。”文秀安抚似的拍了拍少年的背。才一个月的时间他又更瘦了,春衫单薄,他的肩背虽然已经是成年男人那样的宽阔,但手掌触到衣服下面的蝴蝶骨却还是瘦伶伶的,单薄异常。
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意来。
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有没有再发病?有没有吃别人给他开的乱七八糟的药?
皇宫里安全吗?
他的皇兄对他好不好?
文秀似有许多问题想要一一问起,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良久,少年才放开了自己尚在微微颤抖的手,目光却还是一瞬不瞬地望着文秀,似乎怕一眨眼,面前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他太害怕这失而复得只是一场幻觉了,虽然早就知道文秀并没有遭遇不测,但这些日子每每从噩梦中醒来,都会在黑暗中怀疑自己到底是清醒着,还是身处梦中。
他无数次地握着那条宝石手链,只有那有些尖锐的锋棱冰凉地贴着他的手掌时,他才能勉强找到一丝身处真实世界的感觉。
初夏的风里开始有了热意,阳光透过头顶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身上。她的睫毛上停着一块小小的光斑,丝丝缕缕的光线倒映在她琥珀色澄澈的眼睛里。
树叶的投影在她的脸上半明半暗,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木叶香在随风浮动,鸟鸣从远远的地方传来。院墙上的野猫轻轻跳了下来,屋檐下架子上站着假寐的乌苏扑了了一下翅膀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少年闭上了眼睛又谨慎地睁开——还是一样的情景,这不是梦。
梦是没有这么多细节的。
他终于含着眼泪,嘴角边缓缓绽开一个谨慎的笑。
“那个,我们,能不能不要站在这里。”良久,文秀见他差不多疯够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梦方初醒的少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之举,感受到厢房里和院墙外几道揶揄的目光,他的脸后知后觉地像被点燃一般烧了起来。
……
花厅布局舒朗,阳光从窗棂的格栅照进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空气里极小的微尘在光柱中悬浮飞舞,这一刻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少年脸上的热意渐渐消退了。
桌案上有一套茶具,茶水还是温的,不用说这应该是槐花她们早就备好在这里的。
文秀斟了一盏茶递给还在恍惚的少年,后者接过了茶水捧在手里,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和声音。
“卫姐姐,皇兄已经准了我们……的婚事。”说起这个,他又忽然想起那天皇兄的大笑,刚才恢复正常温度的脸,又隐隐有热起来的迹象。
为什么上来就说这个,自己的脑袋进水了吗?
少年有些懊恼,自己平时说话虽然不算滴水不漏,但也还能算得体,为什么一跟卫姐姐说话,就变的这么不着四六。
难道不应该先问一下卫姐姐是怎样脱险的吗?
“……”文秀也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一时竟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对了,卫姐姐,你们是怎样脱险的?”少年连忙暂时将话题转了过去。
说到这里,文秀脸上因为方才少年的话而微微浮现出的红晕刷地一下褪去了。
“卫姐姐,你怎么了?”少年一时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正想要表明如果她不想说,自己就不问了,却听见文秀开口问自己:“王爷还记得梅家五小姐吗?”
“五小姐?”少年一头雾水,哪里来的什么五小姐,事实上除了文秀,梅家那几个女人的脸他都认不全。
更不用提还要记什么人排行第几这种事了。
呵,看来吉王对秋淼一点印象都没有,亏得秋淼还要为了这种鳖字没有一撇的事,对自己痛下杀手。
真不知道她这种没有来由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文秀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开始从那天她们在山中遭到追杀的时候说起……
“真是……岂有此理!我定要将她……”少年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茶杯,这一激动把半杯茶水都洒了出来,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但他激愤之下一时竟想不出要将秋淼怎样才能消得此恨。
文秀叹了口气,从他手里将茶杯取走,又拿帕子替他擦干净了手指和前襟上的茶水,这才开口接着说:“王爷不要激动,这件事也不急在一时。”
当然了,梅家现在已经官复原职,甚至还有更进一步的势头,这个时候作为一个藩王,无凭无据的,又怎么能去动梅家的人。
少年心里当然也清楚这一点,但心里这份懊恼和恨意,又怎么能轻易地消下去呢?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文秀也只好捡起了刚才的那个话题:“王爷,你刚才说的那个……皇上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少年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似乎对文秀主动提起这件事来感觉有些突然。
但他随即就立刻明白了。
那他又怎么会不理解文秀这样刻意转移话题的苦心呢。
毕竟他是一个成年的藩王,虽然深得圣眷,但到底还是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一旦行差踏错,后面的麻烦事也少不了……
卫姐姐是怕他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这才拿婚事来提醒自己。
她对自己可真好……
他定了定神开始说起皇兄对婚事的安排。
“要给我一个新的身份吗?”文秀蹙眉。
“会说是旁支亲戚家寄养的女儿,不用改姓的。”少年忙补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皇兄对这种安排新身份的事似乎十分在行,想的倒是很周到。
她自然不是看不上这新的身世,只是如果接受了这新的身世,那她还是她卫文秀自己吗?
“卫姐姐当然还是卫姐姐。”少年看出了她眼中的迟疑,笃定地安慰道:“无论卫姐姐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我韩佩认的,只有你这个人。”
他含笑接着说道:“再说了,不用多久,还是要改姓韩的嘛。”
文秀瞪了他一眼。
这样也好,虽然自己并不介意在梅家的这段经历,但是想起秋淼站在高处,眼里带着疯狂的恨意冷冷地打量着自己的眼神——
也许换一个身份,和梅家毫无瓜葛,对大家都好!
不管是因为皇权威压还是因为不可告人的目的,梅家是万万不可能跳出来说话的。
再说,梅家已经给自己和孙瑶琴都报了因遇袭身故,即使他们后来再有什么说辞。这身故的事可是他们自己报上去的,再反口难道是要承认此事另有隐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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