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重,书房里的几个人却都没有半分睡意。
宗仪觉得十分满意,往常这个时间,王爷早就已经安歇了——这确实是个很好的生活习惯,可是明明是个少年人,作息却像中年人,这本就不正常。
可是今天早已过了三更天,王爷却依然没有半分倦意,这才有点少年人夜夜笙歌的样子——哦,没有,谈正事呢,宗仪忙收回了自己奔放的思绪。
上首的少年正拿着一封信细细察看。
“圣上说了,重要的事都写在信里了,若是有疑问,在下可以代为补充。”充当密使的太监拘束地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语气甚是恭谨。
“童少泽什么时候到?”
“回王爷,大约也就是这几天,少则十天多则半个月。”密使王境出发的时候,其实听说童少泽那边也已经出发了。
不过童公公是要来此常驻,带的随行人马较多,自然行程就慢了一些。
但也就在这几日了,再晚了,靠近南边的路面就要化冻,那可就不是耽误一两天的事了。
不过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过了那段最早解冻的区域,接下来的路应该是很好走的了。
“那就好,童少泽……以前听说过这个人,本王这边自然会配合的。只是……”少年修长的手指掸了掸其中一张信纸,示意王境过来看。
“这良妃的香囊又是怎么回事?”
“这……在下还真是不知道,只是来之前,圣上特地交代了要王爷留心寻这个香囊。”密使面露疑惑之色。
“只有这么个简单的图样,确实不好找了。不过本王会叫人留心的。”少年见问不出什么情况,便也只能将此事暂时揭过。
信纸从他的指尖飘落在桌上,上面工笔细细描绘了一只绣着百子石榴纹的桃子型香包,两边缀的似乎是玛瑙璎珞和金鲤坠角。
怎么看怎么寻常。
“对了,圣上还说,王爷若是寻着了这荷包,需得亲自带这荷包进京。”密使像是不放心似的又加了一句。
“皇兄在信中倒是说过了。”少年并没有感到十分惊奇。本来找荷包这件事就已经够奇怪的了,找到了之后要亲自带进京里,似乎也显得不那么奇怪了。
……
密使走后,少年依旧毫无睡意。
这次皇兄的信,信息量也太大了些,左右一时不能消化的完,睡也睡不着,不如和宗仪再探讨探讨。
反正最后具体的事还是要由宗仪和张影具体经办的。
“皇兄让我私下去查当年失落在鞑靼的那批赎金……”少年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二十年前林将军护送的那批?”
“对,之前的第一批,鞑靼不是已经收到了嘛,自然是没什么好找的。”
“失踪二十年的东西,定然不是很好找。”宗仪暗想,还好只是说要找,没说期限。
“但皇兄说要找良妃荷包的事,总觉得和那赎金的事有所关联……”
“对了!”说到这里,少年刚才还是倚在椅靠上懒洋洋的姿势,此时忽然坐正了身子:“你说,皇兄刻意提到良妃的荷包,还说要价值连城,是不是这荷包里什么东西,跟当年那批赎金有关呢?”
“这,圣上做事,自然有他的深意。反正赎金也要找,荷包也要找,两者有关系的话当然是最好了。”
“也对,你看,还有这个。”少年示意宗仪去看下面的一张信纸,这是一份拓印,左下角还有锦衣卫的标记。
“怪不得上次王府向圣上密奏三……首领私下联络王爷的事,圣上那边未置可否。”宗仪想起了年前鞑靼乌力吉部送来的信函和那些旧物。
“那时候他应该不止给王府送过东西,应该也通过别的渠道和皇兄那边取得了联系。”从事情的进展来看,乌力吉和皇兄联络,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
“现在三首领那里传来的消息便是巴特尔和巴图准备近期就动手袭击大梁边境?”
“是了,去年的雪特别大,草原上的日子可不好过的很。如果按照往年的惯例,等夏末了再来打草谷,怕是要饿死不少人。还不如改到开春,地也没化,边军也放松,总能抢到一些。”
“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巴特尔可不太像是有这个脑子的人,这八成是巴图的主意。”宗仪这些年也没少看鞑靼那边的资料:“如果他们这个夏天得到了休养生息,秋天的时候,怕是要多番滋扰边境了。”
鞑靼毕竟蛮荒之地,什么保密意识更是不存在——这也难怪,识字的都没几个,多数的事情自然只能靠口口相传。
这口口相传也容易传错,所以为了保证传递信息的准确,同一件事多半会告诉两个人。
一传十,十传百,消息跑的比草原上最神骏的马儿还要快。
有时候一个消息还没传到它该去的地方,不该知道的人倒是早就知道了。
“确实。”少年似乎在想些别的事情,半天才说了两个字。
“所以三首领这次是要用这个消息来换什么?”
“换……朝廷在他的封地里开设公学,让自己部落的子民学习中原文化。”少年嘴边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倒真是聪明的很。”
先卖好,再示臣服,这样程度的低头示好,皇兄一定会接受的。
真是及时雨,既然要去寻找第二批赎金,就免不了跟鞑靼那边打交道。这时候,哪怕是多一个不靠谱的盟友,也比多一个敌人好。
难怪他能不声不响地在鞑靼那边打出一片天地来,这位好舅舅,还真是有几分眼光手段呢。
“皇兄让我和乌力吉先私下接触一下,毕竟朝廷开办公学的事也不急在一朝一夕。乌力吉部向来比其余两个部落要神秘,先了解了解不是坏事。”
“圣上英明。对了,说起鞑靼,那个李七子明明是从京城送来的,却会说鞑靼话,这太奇怪了。”宗仪皱眉,感觉近来的这些事都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这件事我会回信给皇兄提醒的。”
这倒不算是大事,李七子此人微不足道,按理说杀了就杀了,即可抓捕审讯,也当然可以。
只是少年心里很清楚,以李七子的资质和能力,这还没怎么样呢就脱口而出鞑靼话给自己露了马脚,必然并不是什么关键人物。
她对自己背后的人物和力量,应该并不知道多少有用的信息。即使是让赵二给她上最酷的刑,她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既然人是从京中来的,那么一旦皇兄那边开始故作隐秘实则大张旗鼓地调查李七子的身世,送她来的那个人,或者那些人一定会坐不住。
坐不住的话,留在京中的那些人一定会有一些有趣的反常表现出来。
而留在黑水格斯的那些,一定也不止李七子一个,为了掐断李七子这个已经暴露的线索,他们也一定不会闲着的。
对,李七子就是那支被削掉了编号的箭支,只要将她好好的放在府里,再从京城那边放出消息,自然会有傻鱼前赴后继的上钩。
套路都是一样的,就看怎么用喽……
少年看着皇兄的回信,上次自己的暗示,皇兄果然完全明白了。
事不宜迟,他将笔尖在砚台边上蘸了蘸,开始写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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