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脉象如何?”宗仪顾不上多看一眼被拖下去的死囚,急急地向文秀问道。对于不确定的毒药,宗仪用的还是老办法——找人试药。
文秀对这一套有些反感,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听着小安子嘴里念叨着这些死囚都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才会得到这这么一个下场。
“和老太太一样。”文秀说的很委婉。
宗仪却听明白了,和老太太林氏一样,那便是和王爷所中之毒同源。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林氏所中之毒和王爷的毒,为什么在性状上差异很大,但可以确定的是,两者虽然摄入方式和气味有很大差别,但最终体现的脉象是一致的。
“不过,王爷所中的毒其实要霸道的多。”文秀解释:“仅仅是沾到皮肤上就能发挥作用,这可比需要直接吃下去才能有用的毒厉害多了。”
“那为什么……?”宗仪正要开口问,却又刹住了话头——他看见了桌上的系着一根红绳的瓷杯。
系着红绳是为了标记,如果不标记,这杯水看起来和别的水,没有任何区别。
“卫神医的意思是,这两种毒其实本来就是同一种。做成粉末的样子,只是为了施放方便做了处理,牺牲了药性,但是减低了气味,更加让人难以察觉?”
“应该是这样,毕竟带着那样的药味,又不能溶解在水里的话,是很难叫人无知无觉地吃下去的。”文秀也是刚刚在摸过了那个用来试药的死囚的脉象之后,才确认了这一点。
“倒是不知道明氏是如何才能得到这种秘药的……”宗仪喃喃自语。
……
这当然就要看赵二的了。
明氏筛糠一样抖动着从刑房的椅子上滑了下来,除了鬓角有些不知道是冷汗还是水渍的痕迹,全身上下并没有什么伤痕和血迹。
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明氏的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了。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黑眼珠子微微向外凸起,瞳孔却出奇的涣散,配着她扭曲的手脚和神经质的颤抖,仿佛就像是她的灵魂要急急地从瞳孔里往外挤出来一样的诡异。
赵二小心地用一张薄如蝉翼的白绢仔细地擦手,又顺手扔到了一旁的水盆里。
这个动作却大大刺激到了明氏,她再次失声尖叫起来。
赵二充耳不闻地由着她叫完,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夫人脸也洗过了,嗓子也吊好了,现在该开口唱戏了吧?”
他面上没有半点不耐烦,态度甚至十分恭谨:“小的伺候夫人洗脸,还算周到吧。”
明氏扭过脸去不敢看,那一张张白绢就是刚才赵二盖在她脸上的,滑腻,冰凉,无处不在,不能呼吸。
溺水一般的恐惧——不,比溺水还要可怕百倍!
如果说看到拶指的时候明氏还心存侥幸,那么现在,她只怕因为自己说的太慢而让赵二不耐烦!
……
“照你这么说,是有人主动把药送到了你面前?”赵二笑道:“真是巧啊,撇的一干二净,我看……”
“不不不不,民妇不敢有半句谎话!”明氏搜肠刮肚地思考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证明自己确实是从别人那里拿到药的。
赵二向狱卒打了个手势。
“对了,那支箭应该还在雪里埋着呢!”明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尖叫起来。
赵二将刚拿到手的白绢放了下来:“你最好说是的是实话。”
说罢向狱卒吩咐了几句,自己头也不回地出了刑房的门。
……
“这茫茫雪地的,哪里找去?”张影望着桃林,有些发愁。
“明氏初来乍到,虽然说了当时是在桃林的西南角,但西南角也是很大一片啊!”事出紧急,人手不够用,连在家准备婚事的石正都被叫来帮忙了。
“不管了,搜!”
……
“共计找到了三支箭,只有一支是成色较新的,还有两支看起来很旧了,上面刻着府里的印记。”张影托着三支箭对宗仪说。
“定是这支无疑。”宗仪将那支新箭翻转过来,不出所料,箭支上的印记被抹去了。
“这是边军的箭,但看不出是谁的。如果有编号,倒是可以查出来是哪个营。”
“但是被磨去的编号,应该很难复原了。”宗仪用手抚过箭支被磨去编号的地方。
“况且今日我们大肆搜捡桃林那边,消息应该早就被有心之人得知了。”张影感叹。
但当时那种情况,若是想不露痕迹地偷偷找箭,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有心之人?”宗仪凝眉,随即又舒展开来:“那我们倒是可以等一等,看看有心之人,会不会坐不住呢?”
“能在王爷的药里加料,他一定不会离我们太远……”张影嘴边浮起一抹冰冷的笑
……
“这样浸一夜就能让上面原有的字迹浮现吗?”少年有些好奇地问文秀。
文秀有些心虚,但她心知万万不能在此时露出端倪。说谎的紧张让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她垂下了眼帘掩饰自己躲闪的目光。
宗仪并没有将这计划告诉少年本人,在宗仪心中,少年心思单纯,怕是演不出这场戏的。
“那只箭上的刻痕虽然被抹去,但当初制箭时,除了要刻字之外,还会用染料让字迹更清晰。”宗仪对少年解释:“现在虽然表层的刻痕被磨去了,但渗进去的染料却是磨不掉的。”
“那为什么现在看不到呢?”
“因为染料渗进去的毕竟极少,很难被肉眼分辨。”宗仪笑道:“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只要在这样的药水中浸泡一夜,字迹自然就能浮现。”
如果潜伏在他们身边的人,得知文秀竟然有办法让原本被抹去的字迹重现,那他没有理由还能坐得住的。
毕竟他和这药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什么巧合,都巧不到这个地步的。
反正赌一把,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
“为什么我跟她说话,她要脸红?”文秀走后,少年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局促的表情,微红的面颊,躲闪的目光,难道她也像我一样吗?
少年向左右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他,便小心翼翼地流露出一抹羞涩又担忧的笑意。
这可怎么办呢?
……
夤夜,吉王府看起来和平日里并无区别。太后殡天,此时还在孝期中,虽是新年将至,喜庆的气氛也并不浓厚。
一个灵活的人影在暗夜里穿梭,一身白色贴身劲装,看起来似乎和雪地融为一体。
但他对府里的情况似乎并不十分熟悉,每走到一个岔路口时总是要做短暂的停顿,似乎在回忆脑海中的地图。
并不是府里的人,但一定跟府里的人有勾结。藏身在暗处的石正做出了判断。
他终于接近了放置箭支的那个屋子,轻车熟路地掏出了什么东西对着门锁鼓捣了起来。
“啪。”门锁发出了一声细微的轻响,那人警惕地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
没人注意这边,他伸手推开了门。
不对!刚踏进房间一步,他便意识到了反常,急急往后退去!
但来时的路早已经被封死,他不过是想来找回一支箭,但现在,他面对的是密密麻麻的数十支羽箭。
每一支都搭在拉满了的弓弦上。
……
“呵,又来一位。”赵二大惊小怪地感叹,虽然他并没有半分疲劳,反而十分兴奋。
那个明氏到底是女流之辈,只能用些文气的刑讯手法,今晚来的这位嘛。
“一看就是军中劲卒,想来一定十分耐艹。”赵二自言自语道。
站在赵二身边的石正听了,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忙不迭移开了身体。
想哪儿去了!赵二无语,上前撕下了那人蒙面的布巾。
“我好像见过你!”石正忽然想起:“你是周世翔的亲兵!”
那人突然抬头,青筋爆出,似乎要从刑房特制的椅子上挣脱开来。
赵二却没有上当,并未出手阻止他,只是一伸手卸掉了他的下巴,另一只手中的银镊子灵巧地从他的后槽牙里捏出了一粒丸药。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赵二轻蔑道:“我早就研究过你们的药。”
“叮!”赵二将丸药扔进一旁的白瓷盘里:“特别的硬,很难咬碎。早该改下配方了。”
“这里就交给我吧!”说罢赵二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肩膀。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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