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你带着槐角他们往黑水格斯方向退！”张影立刻做出了判断。

　　小安子略一思量就明白了张影的用意，兵分两路是为了保证王爷的安全。

　　李明达在世时就要求手下的小太监们务必做到文武双全，宗仪也沿袭了这个要求。

　　再加上黑水格斯到底是边城，鞑靼人的风俗习惯多少对当地民俗也有浸染。小安子的骑射功夫，其实也并不输于那些侍卫的。

　　接到这个命令，不过片刻时间，小安子便在马上完成了对自己的改装——现在的他看起来已经不是那个安心姑娘了，远远看上去竟和吉王的身形样貌有几分相似。

　　“卫姐姐！你……”吉王心里其实是想再派几个人另走一路送文秀回黑水格斯的，可又大约知道文秀不会同意。

　　“我当然不回黑水格斯！”文秀一边斩钉截铁地回答，一边打马跟上了前面的侍卫们。

　　在鞑靼东都的日子里，文秀也学会了骑马。

　　虽然并不能像小安子那样双手空出来只用两腿加紧马腹就能随意控制马匹，但独立骑马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少年叹了口气，打马追了上去。

　　他们这一行人，自然是要去大青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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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宿荒野，天穹如幕，星子低垂。

　　“这次带出来一百多位弟兄，有二十多人跟着小安子他们那边去做掩护了。”张影对吉王清点人数：“现在侍卫共九十七人。”

　　“那就是比当年林将军使团的人多近一倍。”少年早就研究过当年的记录：“那就人数来说是够了。”

　　“只是林将军当年带来的人，都是西南军的百战老兵。”张影是个实在人：“这一点我们倒是比不了的。”

　　“那些人应该是奔着小安子他们去了。”少年有些忧虑。

　　“王爷放心，这草原不必大梁，草原上四处无路却又四通八达，一旦追缉方向稍微错了一点，相差便何止百里。”张影安慰道。

　　不过这倒并不是安慰，大梁建国以来一直边患不休，不就是因为这些鞑靼人来去如风根本追不到吗？

　　如果有路可循当然是容易追到的，但几十个人往茫茫草原上一躲，马匹跑过的痕迹很快就被其他动物破坏了。

　　只要一时失去了踪迹，就不太可能再追上了。

　　以往大梁作为追逃的一方，自然是对这种情况深恶痛绝。

　　但换了自己的逃跑的那一方，就觉得，草原真好。

　　“卫姐姐，你想什么呢？”少年看着文秀一言不发地坐在火堆旁，跳动的火焰倒映在她的眼里，她却看着远远的天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去年我们流放的时候，也被人追杀过，那时候也是这样，露宿在荒野里。”四野空旷，文秀的声音有些飘忽。

　　张影早就知趣地躲到了一旁。

　　她们流放露宿荒野的时候啊，那时候我见过卫姐姐吗？应该见过，对，落水的那一次就应该见过了。

　　但怎么竟然没有注意到呢？

　　少年心头闪过一丝懊恼，如果当初知道，就应该，嗯，落水那次就应该把卫姐姐请到船上来的。

　　“卫姐姐不用担心，现在早就看不见追兵的影子，他们追不上我们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情境相似，有些感叹罢了。”文秀侧头对少年笑了笑。

　　少年脱口而出：“是我的错，没有早些认识卫姐姐。”

　　文秀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

　　距离一时极近，四目相对。

　　守夜的侍卫还在远处巡逻，人影在天光下只剩淡淡剪影。

　　暮春深夜的草原静的连一丝虫鸣都没有，只有草枝在火中轻轻燃烧爆裂的声音。

　　春夜的空气里有蜜一样的甜香。

　　漫天星光都落在她的眼睛里。

　　少年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急速狂跳了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样，慢慢靠近了本就近在咫尺的心上人。

　　而她竟然也没有闪躲。

　　少年闭上了眼睛。

　　一阵尖锐的刺痛像闪电一样猝不及防地涌上了他的后脑，紧接着，不能控制的麻木像潮水一样涌向了他的四肢和身体。

　　“王爷！”文秀有些惊慌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遥远。

　　真是不巧，竟然在这时候发了病。

　　在失去意识之前，少年还在迷迷糊糊中抽空抱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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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睁开眼，帐篷里没有点灯，却能看见物品模糊的轮廓，便知道已经是黎明了。

　　他躺了一会儿，才试着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身体——这是抽搐时肌肉骤然长时间紧缩的后遗症，又从酸痛的程度估量了一下昨晚发作的程度。

　　比前几次好的太多了，发作的最厉害的几次，好几天都会觉得浑身的肌肉像被刀片细细划过一样，连轻微的活动都会引起剧烈的疼痛。

　　一切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只可惜，这一次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少年没有惊醒守在帐篷角落里裹着毯子的小邓子和另一边的文秀，自己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出去。

　　自然有守在帐篷前的侍卫前来接应。

　　天光渐亮，长草间缠绕着营地上造饭的升起的蒸汽和暮春特有的轻雾，远处草甸在熹微的天色下显出一种格外幽深的绿。

　　天空的穹顶还是铅灰色，与大地相接的地方却已经变成了浅淡的银灰。

　　这一夜算是平安过去了，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追兵并没有出现。除了意料之外的发病外，一切都很顺利。

　　张影走了上来想要说些什么又忽然停下了，少年回头一看，原来这会儿功夫文秀也已经起身了。

　　想到昨晚的事，少年忽然觉得耳根发烫。

　　虽然……卫姐姐不会嘲笑我，但是——少年看了一眼文秀还带着些血丝的双眼和疲惫的神色，便开口让文秀再去多睡一会儿。

　　文秀笑着摇了摇头。

　　少年知道她的性子，便也没有再坚持。

　　只是暗暗决定，在确认病情完全康复之前，再不要和卫姐姐单独相处的时候靠的那么近了。

　　免得再给卫姐姐添麻烦，路上本就辛苦。

　　不过，昨晚，她似乎，似乎……

　　感受到又开始加速的心跳，少年忙将目光投向了别处，按下了自己翻涌的心思。

　　有什么事等回府了再说吧。既然卫姐姐现在的态度有所松动，那她担心的应该只有身份问题了。

　　如果寻到了这赎金，皇兄一定会问我要什么赏赐，到时候……

　　少年又偷偷看了一眼帐篷——文秀回自己的帐篷梳洗去了——如果有赐婚的旨意，她就一定不会拒绝了吧。

　　他挑了挑嘴角，心情很好地和张影讨论起了赶往大青沟的路线和到达之后的安排。

　　大约还有三天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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