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大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磕了几个头,把脑袋里的水控出来的缘故,明氏似乎一下子变的清醒利落起来:“民妇想起来了,那个丫鬟叫黄芪,就是本地人!”
“本地人那就好办了,本官着人去查验一下便知道了。”古侍郎只想把这一节赶紧揭过去。
自杀和他杀的区别大了去了——不过这个不重要,自己并不想跟宗室真的对上,总之是自然死亡或者意外死亡最好,自杀也不赖,要是他杀——那就改成自杀好了。
他古侍郎也不是什么特别有原则难说话的人嘛!
白芷明显感觉到了古侍郎更衣前后态度的变化,便大着胆子继续开口道:“大人,这些证人的话,统统都不可信,婢子一直在卫氏身边做事,却从来都没怎么见过这些人。”
“但他们竟然对听雨轩院子里面的事了如指掌,有些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们竟然都能知道。”
“这难道不反常吗?”
“你们有何话要说?”古侍郎只盼着下面的证人们赶紧说完走人,好让他安安静静地暗箱操作这个一听就十分蹊跷的案子。
“古大人今日似乎有心事啊。”坐在一旁一直沉默的李格物突然凉凉地插话道:“审问证人难道不应该分开进行以防串供吗?古大人不会连这都忘了吧。”
“对对对,来人呐,拉下去分开审问。有对不上的一律按诬告处理。”古侍郎差点要抬手擦汗,这个李格物,刚才不是一直没说话,现在怎么忽然跳出来了。
下面的证人们一听就不干了。
要说秋淼这个事情也操之过急了些,这些证人大多从未在听雨轩近前伺候过,临时抱佛脚背下来的剧情,怎么经得起衙役反复询问呢?
京城里的百姓都比别的地方要命里些——这倒不是说他们不会昧着良心做什么伪证,而是他们个个都很明白,若是做了伪证被拆穿了,那也是要担责任的!
于是,从第一个机灵点儿的小厮开始,他们又像是墙头草一般随风倒向了另一边。
正欲上去提人的衙役也停住了手。
“是她给了我钱,逼我这么说的!”那小厮为了脱罪,指着秋淼急急道:“她还威胁我,若是不按照她说的做,就要把我一家人全部发卖到盐场去!”
七嘴八舌的声音又在耳边炸开锅一样响了起来。
好吧,如果这个时候古侍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挖坑了,那他这些年的官也算是白做了。
他示意衙役将秋淼控制住——现在她的身份已经不是原告而是被告了。
至于前疑犯,自然是要当庭释放了。
文秀并不太清楚秋淼这一场闹剧是图什么,不过按照时间推算,既然秋淼已经跳出来,宫中那边,皇后应该已经安排的差不多。
还好没有耽误太久,不然恐怕会误了皇后的事。
正想到这里,只听见衙门口一阵轻微的喧哗,随即皇后身边大太监苏理带着几分急切的神色出现了。
文秀与苏理说了几句后跟着他走了。
古侍郎心中大呼万幸,若不是有人提醒,这时候在堂上被当场打脸的可就不是秋淼,而是他自己了。
秋淼不明白为什么一刻钟之前还是好好的,情况却忽然急转直下。
颖王世子说的那些应该都是真的,那为何文秀还能从这里安然无恙地出去?
“啪!”古侍郎惊堂木的声音打断了秋淼的思绪。
“大人,这都是大伯母让我说的……”形势比人强,这时候还是把明氏拖下水好让自己有脱罪的机会才好。
虽然秋淼也还没有想好要怎样拖明氏下水才好,只是下意识地重复了刚才那些反水证人的话。
情况没有按照她设计好的走,她的脑子忽然转不过弯来了。
“哦?真是稀奇了,你会听我的?”明氏可不怕秋淼,她冷笑一声对着古侍郎继续道:“我可没有让你杀李氏!”
公堂上响起一阵轻微的嗡嗡声,而秋淼竟垂着头一时没有否认。
古大人眼睛一亮,原来梅家的破事这么多。
这样也不错,那个卫氏自己不敢审,下面这几个还不敢审吗?
“你可不要胡乱攀咬。”古侍郎做沉肃状对明氏道。
“大人找之前梅家的下人一问便知。”明氏有些得意:“可是有好多人看着她把李氏推下水的,大人尽管分开审问。民妇所言并无半分虚假。”
看来竟然是真的!
古侍郎心下涌起一阵欣喜,但随即又爬上了一丝疑虑——按道理说手里有命案的人,定是要千方百计远离公堂的。
但这个梅氏秋淼的行为,看起来竟像是对此毫无顾忌一样。
莫非她后面的人背景深厚,能将这样的事也摆平?
他正要盘问秋淼,堂前忽然又传来一阵喧哗。
“你是说你要代你家老爷告梅家谋杀女儿杨氏?”古侍郎简直要晕了,今天怎么回事,扎着堆来告梅家——难道是老师安排好的?
想到了这一点,古侍郎倒有了几分底气,细细看起那状纸来。
“二少夫人杨氏?”那不就是李氏的儿媳吗?古侍郎想起刚才明氏所说的话来。
自己单知道每个大户人家的后宅,都难免有些阴私——但像梅家这样生猛,直接自己上场开杀戒的,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新鲜了。
“去传林老夫人上堂,态度恭谨些。”李格物突然回头对身后的衙役道。
古侍郎有些讶异地看了李格物一眼,不过林老夫人是当家主母,这种事传唤她进来到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
……
林氏冷笑一声:“这是我家门不幸了,分明是那杨氏和汤氏眼见家逢大难,心绪烦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但汤氏失手致人死亡之后,随即也自尽了。”林氏冷冷道:“若是杨家一定要讨个公道,那就请去义庄把那汤氏的尸身拖走吧。”
“不过话说回来,梅家流放的时候,倒是有不少江湖人士在路上追杀,看杨家对梅家有如此深仇大恨,想来这里面少不了你杨家的手笔吧?”
“这件事,老身倒是想请古大人帮我们主持公道呢!”
古侍郎眼皮一跳。
这个事情可不能深入解析……
他正欲开口找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从卫氏走后就一直管不住自己嘴的李格物又开口说话了:“这有何难,但凡要雇人做事,必然有联络的人和账目往来。”
“而且做这种事的人,必然是家主的心腹之人。”李格物看了一眼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杨家师爷:“不过具体经办的,必然是外院那种经常在外行走的心腹,这样才不会引人注意。”
“传那杨家的外院管家和杨大人的贴身小厮来分别问话不就行了?”李格物道:“你说是不是,古大人?”
话都让你说了,我能说不好吗?古侍郎在心里默默抗议。
好在自己当时找的是最顶级的信誉最好的藤壶他们,跟杨家找的这些乌合之众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所以,当杨家的外院管家,当堂指认了古侍郎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派胡言!本官何曾跟你认识?!”古侍郎在李格物审视的目光中大喊冤枉,而一直扮演着隐形人的吴春庭却像是梦方初醒一般睁大了眼睛。
“藤壶?”这个组织可是大理寺一直在追查的!
怎么会当堂指认起了古侍郎呢?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法将藤壶彻底铲除,原来他们是背后有靠山啊!
吴春庭准备立刻遣自己的小厮去给大理寺卿周启珍送信。
李格物显然也是听说过了这个臭名昭著的藤壶,立刻神色紧张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古大人,事已至此,这件案子大人您不适合再审了。”
“这是诬陷!”古侍郎立刻示意衙役将那杨管家向后堂带去。
吴春庭怎么会让他遂了心意,他心里清楚的很,若是让人把杨管家带下去,在下一次提审之前,这位关键证人一定会因为种种意外永远不能开口。
古侍郎自然坚持要将这血口喷人的无耻之徒好好审问一番,堂上一时陷入僵局。
只听李格物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旧例,若三堂会审中主审因故不能继续,便由陪审顺位代替——本官对刑狱之事知之不多,我看便由吴大人继续主审吧!”
古侍郎觉得今日这个李格物一直在跟自己作对——可是似乎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李格物身为御史,平日里跟自己也不算关系很好。
他有心跟李格物硬对上,但想起御史台那帮人手里蠢蠢欲动的奏章,底气便弱了三分,只得向吴春庭拱拱手,二人交换了主审的位置。
古侍郎百思不得其解,今日之事态发展的也未免太迅速了些,完全脱离了自己当时的计划。
而这一切,又都是从这个梅氏秋淼状告刘氏杀人案开始的。
或许从一开始,这个女人来告状,就是梅家的设计?
梅家老头应该没有这么好的脑子——再说就算是使连环计,叫一个下人来就可以了,何必搭上自己一个长的颇为不错的孙女呢?
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至于杨管家的指控,他倒是不甚担心,这多半是一场闹剧罢了。自己精通刑狱,早就将首尾扫的一干二净。
再加上自己的官位又和吴春庭同级,他根本无法当堂给自己定罪——只要这个杨管家一被收监……
他至少有十种仵作都验不出来的死法适合杨管家。
但这个梅氏实在太可疑了,等这次自己脱罪之后,一定要亲自审一下这个梅秋淼,能让她冒着之前犯下的杀人之罪,跑到公堂上来做这个药引子的动机,到底会是什么呢?
古侍郎还在暗自思考着要如何脱身,这门庭若市的公堂上却又另有人来——这次来的只有两人,面白无须身形纤细,做同样打扮,一身黑衣面目冷肃,腰间束带上悬挂着腰牌。
西厂。
他们是皇上新成立的西厂的人!
其中一人拿着一件什么东西在古侍郎面前晃了晃,甚至没有理会一旁目瞪口呆的吴春庭,竟动手将古侍郎的官服就地扒去,拖上就走。
古侍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拖走了几步,正好在秋淼附近。
他像是突然生出了几分力气一样,一边用力伸手试图去抓秋淼,一边大喊:“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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