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风和日丽秋高气爽,钟离采药回来后一直与百丘窝在钟府研究药性,秋水等三个侍女因为她私自出府看护不力被小师兄重责,连求情的机会都没给。
这件事让钟离深感自责,在做事情更有分寸,不会冲动行事。
汤氏入住钟府后开始还有些顾忌,钟弈的纵容及钟离离府,让她更顺利接管钟府,等钟离回来后,大半个钟府已经都在她的掌控中。
钟离名义上弟弟钟沅,在她回府后就见过一面,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活泼开朗,钟离不讨厌却也很难喜欢。
天刚蒙蒙亮,屋内还很昏暗不明,钟离便早早起床亲自将百丘提前配好的药熬好,端着赶往霊韵阁。
芙蓉和周嬷嬷都被钟离遣走,姜灵君知道的时候眼皮仅跳动一下,并没有任何表示,钟离不放心原本留了秋水照顾,这两日秋水被罚,她便从落氏家族中挑了两名激灵的年轻女子暂时照顾。
钟离穿过游廊刚迈进角门,一身藕荷色衣着的瘦高女子就从房间里迎出来屈身行礼。
“小姐来得好早,夫人刚起。”
钟离微笑着让她起身,摇头拒绝她想要接过药罐的双手,“我来就好,灵霞,母亲今日精神怎么样?”
姜灵君现在基本都是昏昏睡睡,清醒的时候很少。
“夫人昨日喝完药后就睡下,今日看着气色比之前好了些,看样子这回配的药起了作用。”
被唤灵霞的女子温声回答。
钟离含笑点头,迈进内室便见姜灵君倚着厚厚的被褥面带一丝温意望着自己。微暗的光线映着惨白的面容,深陷的眼窝一双大眼透着清明的光亮。
她心里咯噔一下,就算配的药再好,也不可能见效这么快。而且看着也不像好转,倒像是回光返照。
压下心中突起的慌乱,她以眼神示意紧跟在后的灵霞去请百丘过来,自己端着要不动声色走过去。
“母亲今日觉得如何?”
姜灵君双眼一直凝望着自己的女儿,心中有些酸涩。自己这一生简直就是一场笑话,倾尽全心深爱的男子一心想要自己死,委身托付的夫君想要的是自己努力创办的举函馆。
唯一欣慰却是自己未曾付出感情的骨肉对自己尽心照顾。
“离儿,母亲希望在有生之年看见你嫁人,有一个能对你好全心照顾你的在身边,我死也安心了。”
“母亲!”钟离急唤一声。
姜灵君摇头阻止钟离要说的话,喘息一会儿后接着道:“母亲知道你钟意青焰国那位太子,但是我觉得紫斉国的匡章更适合你,他会给你个安稳无忧的未来。你自己回去也考虑一下,我不会逼你嫁给谁,只要是你喜欢的母亲都接受。”
“母亲,您误会了,大师兄和小师兄一样,对我只是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钟离解释道。
姜灵君无奈一笑,却没有多说什么,说了这些话已经让她耗费了所有精力。
另一名唤做灵音的淡黄衣服的女子端着一碗清粥进来,钟离亲自喂着姜灵君吃下又喝了药。
刚躺下百丘在灵霞的陪同下赶了过来,替姜灵君检查一番后站起身,姐弟俩对视一眼,准备离开,姜灵君却突然开口唤住两人。
“离儿,举函馆是母亲毕生心血,你不想要母亲不强求,将它交给丘儿打理吧。”
钟离和百丘都是一愣,在姜灵君的眼中,举函馆比她的生命还重要,就算交托也必须是血脉相承之人,如今确会同意交给百丘这名义子。
钟离自然愿意,颔首应下。
姜灵君闭上眼不在说话,一层薄纱缓缓放下飘动,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满屋子的草药味一室朦胧暗光。
朝晖破晓东方升起火红云霞层层递进好似直达天宫的阶梯。
两人从霊韵阁出来后一路沉默,绕过游廊拐进侧门,路上的仆役不再如以前离得老远都俯身行礼,而是直接绕开,实在绕不过去就低头意思一下迅速闪开。
钟离面色微沉,自己堂堂嫡小姐他们还敢如此怠慢那百丘想必会被为难,难怪母亲今日提起要把举函馆交给他。
“汤氏最近有没有为难你?”
迈进百丘的庭院,钟离拉着百丘也没进厅堂坐在院中大树下。
秋槿被责罚的最轻,见两人坐在石墩上,急忙找来两个厚垫子铺上,又取了两件斗篷替他们披上。
钟离挥手让她回去歇着,眼含愧疚的望着百丘。
“姐姐,有蝉大哥在您觉得谁敢为难我?”百丘无奈轻笑。
钟离楞了一下轻笑出声,小师兄的性子从来都是别人吃亏的份,而且府中仆役哪个不是人精,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
“提起小师兄,从灵山回来后就没见到人了,他最近又在忙什么?”
百丘摇头,他们都拿他当孩子,很多事情都瞒着自己。
钟离沉吟片刻,上次在灵山脚下,小师兄说那句话时神态很奇怪,她也没多想,小师兄的心思她从来猜不透。
想必他一定去查诛神箭和告诉康回一切的人去了。
其实她心中有个疑惑并没有和小师兄提,她不觉得康回转世关于前世的记忆是别人告诉的,她觉得康回是真切记得前世种种的。
这是一种直觉,晏平予前世的记忆是小师兄告知的,但是他对自己的感情与重黎不同,而且他只是想要守护她,而不是玄谙。
康回不同,他心心念念的都是玄谙,透过她看到的也是玄谙,那种矛盾的情感纠结太深,不是亲身经历的人不会那么强烈。
“姐姐?”
一声轻唤让钟离收回思绪,对上百丘关心的双眸安抚一笑,转眸又想起母亲的病情,问道:“母亲的状况是不是转坏了?”
“不能说转坏,义母的身子已经掏空,这副药本身对她也只是起到减轻痛苦的作用,没有任何延缓生命的可能。”
钟离点头,“丘儿,你和姐姐说实话,母亲的身子还能坚持多久?”
树叶的暗影交错映在钟离白皙的脸上,显得脆弱易碎,她十指交叉紧握,双唇紧呡,纤长的睫毛颤动地望着百丘。
百丘垂下眼眸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是他知道与其让姐姐突然面对,还不如早些知道有个心理准备。
“最多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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