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阳光自树叶间透出，照在每个人身上带来暖意，树枝上偶尔飞过来栖息的小鸟无忧地欢叫。
从钟离说完话院落就陷入静憩之中，跪在地上的人头压得更低，站着的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只有坐着的两人好似没事人一眼安静坐着。
汤氏呼吸停滞一了下，从见到这位嫡小姐她就不喜欢，钟弈宠了她近十年，只有别人看自己的脸色，她已经很少再看别人的脸色。
但是第一眼看到她，自己就好似明显低她一等，再加上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一国太子就是一国统帅，更让自己觉得她们之间差的很远。
住进钟府时她还是很忐忑小心的，后来发现这位嫡小姐每天就守着病重的母亲，很容易就放弃管家之权，让自己觉得她不过就是仗着云梦山，实际上毫无心机、软弱可欺。
可是她刚刚那句话却让自己骨子里透出寒气，小心打量她的神色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难道只是虚张声势？
汤氏搂着自己的儿子满脸委屈：“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就算身份低微、也是城主的妾氏，尽心竭力伺候城主十多年为城主生下子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入府后更是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马虎，对大小姐也是小心伺候着，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会如此恨我，居然喊打杀起来。”
说完还抽泣起来。
钟离挑眉冷眼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面色铁青的父亲一眼，还未等开口，汤氏怀里的钟沅就气愤地冲向她，嘴里恨声叫嚷着。
“你欺负我母亲，我打死你！”
钟离动都没动一下，钟沅的身影歪了一下，跪趴在地上。
“沅儿！”尖叫声响起，汤氏飞扑着跑了过去，见他双手蹭破渗出血来，更是脸色大变的哭喊起来。
“城主，您看到没有，在您眼前大小姐就敢打伤沅儿，这以后还有我们母子活路了吗？”
钟弈的看到钟沅受伤，脸阴沉得滴出水来。
钟离却似乎完全没留意到钟弈的表情，双眼依然盯着汤氏，开口道：
“汤氏，你何时成了父亲的妾氏？母亲何时许你进门了？”
“够了！汤氏是我的妾氏，将来我还要提升她为城主夫人！”
钟弈听到钟离提姜灵君，暴怒地大吼，惊起一树的小鸟，叽喳着盘旋在半空中。
跪在地上的人吓得哆嗦一下，汤氏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钟离眼中添了些许失望，语气淡淡的：“父亲，女儿这是为你着想。”
只要钟府没有正式纳汤氏入门为妾，她的一切便于钟府无关，就算所生的孩子不是钟弈的，别人也只会谈论一番丢些脸面，却无损钟府的门面和钟弈城主的威严。
汤氏也会被人嘲笑水性杨花而已。
但是一旦汤氏为钟府妾氏，便是不守妇道与人通奸，那是要沉塘的，而且钟府也会因此蒙羞。
现在想来母亲当初执意不许汤氏入门，也是为她留了一条活路的。
钟弈瞥了一眼沉默坐在钟离身旁百丘怒哼一声：“钟沅是你亲弟弟，是平妤城正儿八经的少城主。你为了外人处处为难自己的弟弟，成何体统，难不成也学你母亲亲疏不分吗？”
“亲疏不分？”
钟离压住想要起身离开的百丘，自己缓缓站起，扫了一眼得意的汤氏母子，向钟弈走去，在离他六七步的距离站定。
“平妤城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依靠母亲创建的举函馆，钟府的吃穿用度也来自举函馆。而丘儿是母亲名正言顺收的义子，更是母亲亲口指定的举函馆继承人。若说名正言顺，他才是真正名正言顺钟府的少主人。”
钟离站在阳光下说话掷地有声一脸坚毅，一身紫罗兰色水纹青莲对襟云锦在太阳的照射下带着紫色光晕，贵气逼人。
百丘眼底荧光点点，似有万般情愫在心中翻涌，能得姐姐如此维护，他此生足矣。
钟弈气得浑身发抖，也不再顾忌什么，抬手指着钟离骂道：
“荒唐！你不愧是姜灵君的女儿，和她一样里外不分、一样的荒唐！当初你母亲是为了尹诚镗才开设的举函馆。可惜呀，人家为了官家小姐抛弃她，要不是我可怜收留她，她早就流落街头了！可她不知悔改，依然对他死心塌地上赶着巴结人家，结果呢，尹诚镗为了得到举函馆想要她的性命！怎么？如今你也想学她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而六亲不认吗？”
钟离冷冷看着自己的父亲，愤怒让他双眼赤红整张脸都狰狞起来，到底是多么深刻的爱恨情仇可以让彼此互相仇恨视对方如死敌，可以连自己的颜面都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毁了对方？
“这么多年，父亲对母亲就没有过一点情分吗？”
声音很轻，却如一根极细的针刺入钟弈的心脏，刺痛异常又无处寻找痛源。脑海中不经意间浮现一道纤细的绝美身影，倔强不屈的双眼时常望向远方，他一直追着她的目光，追得太累，慢慢的这累变成了恨，恨自己挪不开的目光，恨对方执着的不是自己。
“没有！我和她没有任何情分可言！”
钟弈将头偏向左边，僵硬地说道。
一旁的汤氏神情越发得意，连跪在地上的仆役也略微抬头偷瞄着钟离的表情。
一阵秋风刮过，树上飘落下几片泛黄的树叶，其中一片落在钟弈的脚下。
钟离的双眼凝视着那片落叶泛黄而又残破，一看就被虫子蛀过。
吵杂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没一会儿就冲进来围住这个院落，领头之人正是钟府的管家陈竽。
“城主，属下发觉紫斉国留守平妤城的士兵有大举调到往府邸聚集的趋势，属下担心您及少城主的安全，就私自调派了守城兵。”
钟弈对陈竽带人闯进来有些吃惊，听到他说紫斉国人有异动，转头瞪向自己的女儿大怒道：
“孽障！你居然会调动紫斉国的侍卫，你想干什么？想要造反吗？难道你想联合紫斉国灭了平妤城、灭了钟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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