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时,钟离一行人刚好进入平妤城城门,此前还遇到出来迎接的阳城少将军尹南行。
平妤城并不大,整座城加起来还不如赤炤皇城大,周围地势高低起伏,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城中建筑基本没有什么高楼亭阁,基本都是青砖灰瓦的四阿顶。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偶然几名穿着粗布葛衣挑着担子的小商贩穿行,见到他们自觉退到墙角让行。
钟离思绪有些复杂,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双手紧握放在腿上,眼睛透着几分无神直直望着马车门帘。
秋水见小姐紧张的神情连带的她也有些紧张,毕竟以后这里就是她们生活的地方了。
马车停在钟府的正门旁,管家陈竽早就接到城门口守卫送来的口信,带着钟府上下仆从垂手等候着。
匡章扫了一眼门口的架势微皱眉,没有说话地走到马车前,车帘被掀开,秋水率先探出头来回首搀扶着钟离漫步下了马车。
“恭迎小姐回府!”陈竽高呼着跪下,其他人紧随其后跪倒一片。
钟离点头让他们都起身,陈竽俯身再给匡章和晏平予等人见礼,之后落后几步跟着进去。
尹南行沉着脸看着与钟离并肩而行的匡章,眼里闪过一丝恼怒,不过瞥见其后的太子晏平予又有些焦躁。
晏平予就算无权不受宠他也是青焰国名副其实的太子,是自己的主子,在他面前自己明显矮了好几截。
“是离儿回来了吗?离儿!”刚迈进院门走没几步,就从正门厅疾步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稍微有些发福不过仍然能看出年轻的英俊潇洒。
钟离愣了一下,匡章双手轻推她的肩膀向前低声道:“离儿,他就是你的父亲。”
钟离心猛地加速跳动起来,双腿却变得沉重,长长的睫毛不停颤抖着,她张开嘴使了半天劲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钟奕的双眼快速扫了一遍匡章等人后才把目光定在钟离身上。
自从听了禀告他在大厅就有些坐不住,原本想给自己女儿立些威严的念想也消失无踪。
快速走到女儿跟前满含热泪将她拥入怀中,甚至都没仔细看清她的容貌,只满眼的白色。
钟离身体有些僵硬地一动不动,呆滞的双眼透过父亲的肩膀望着前方,昏暗得有些发灰的墙面透着一股窒息,让她喘不过气来。
匡章和晏平予一直留心着钟离的反应,自然没有错过她眼中的颤抖。匡章有些心疼地将两人分开,把钟离拉进自己的怀中,钟离似乎此事才知道呼吸,畏缩地将头埋在在熟悉的怀抱中。
晏平予沉下眼眸,心中有些疼痛。
“钟城主,离儿她还不适应山下的生活,请您多给她些时间。”毕竟对方是钟离的父亲,匡章说起话来也客气很多。
钟奕心中泛起不快,本能地对这位初见的女儿添了一丝不喜,但是面色却没有任何显示。用衣袖沾了一下没有任何湿意的眼角连声道:“是我一时激动吓到她了,十五年….从她出生后我就见了一眼,那时候还小小的,如今长成大姑娘,我….”
说着说着,钟奕又连连抬起衣袖试泪。
钟离心里有些难受,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失措了,那是她的亲生父亲,想着就想起身,被匡章巧妙按住。
“钟城主,我们还是先进大厅再说吧,离儿一路奔波也有些累了。”
“好好好,看我一激动把什么都忘了,几位快请进。”
话音刚落从角门拐进来一位身着樱草色短褂长裤的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挡住钟奕的步伐跪在地上。
“奴婢恭迎小姐回府,奴婢奉夫人之名来接小姐去后院。”对方说话不卑不亢。
钟奕脸色一沉又迅速转换回来,“离儿,这是你母亲身旁的周嬷嬷,你就随她先去探望你的母亲,她也挂念你。”
钟离抬头望向大师兄,心里有些发慌,匡章本能地要开口拒绝,一直冷眼旁观的王蝉赶在他前面开口道:“离儿,让秋槿秋水陪你过去,我与大师兄都不会离开,就在前厅与钟城主说会话。”
“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姑母了,还是由我带路陪离儿去后院一起探望姑母吧。”尹南行迈步上前道。
“不必了!少将军还是不要打扰离儿母女相逢的好。”匡章侧身挡住钟离,冷肃道。
“你!”尹南行面露怒色瞪着匡章。
“少将军,我们也好久没见,不如你留下来陪本宫说说话吧。”晏平予看着盛怒的尹南行淡淡开口。
尹南行深吸口气才压住心中的怒火,垂首应是。
钟离横了小师兄一眼,不情不愿带着两名侍女随着周嬷嬷去后院。
从前厅拐入六棱角门,穿过几个庭院再过一条长长的亭廊便到了钟夫人的庭院。院子最靠里,隔绝了一切喧闹显得尤其的安静。
门口站着一名丫鬟伸长脖子向往张望,看见她们的身影红着眼含笑的走过来。
“奴婢芙蓉恭迎小姐回府,小姐一路辛苦,请随奴婢来,夫人已经在里面等您多时了。”
钟离颔首心中既有些忐忑又有些憧憬地跟在后面,
一进门便闻到屋里充斥着浓烈的草药味,接着入眼的是垂挂而下的层层飘飞缃色薄纱,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
钟离皱眉看着芙蓉走在前面掀起一层层的薄纱,秋水秋槿面色也有些紧绷。
穿过薄纱垂帐,钟离首先看到一张一丈有于长方形楠木案几,整洁一片没有摆放任何东西。
咳嗽声猛然响起,打破屋内的安静,钟离刚要上前,身后一道身影越过她快速跑了过去,扶起床榻的虚弱身躯轻抚后背。
“夫人,小姐回来了。”周嬷嬷哽咽低唤。
“母亲,女儿不孝回来探望您了!”钟离垂头上前几步跪在床榻前。
秋槿、秋水也赶忙跪在钟离身后齐声道:“奴婢叩见夫人。”
“起来吧,让我好好看看你。”一声软弱无力的声音在钟离耳边响起,她慢慢抬起头,一张死灰色干瘦的脸孔猝不及防映入眼中,她顿时觉得呼吸停滞满眼震惊地瞪大双眼,脑海中闪过一句话:“怎么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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