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钟离早早起床,独自一人骑着灵犀兽飞奔出了竹楼,等秋槿等人追出来时已经没了踪影。
今天便是她出山的日子,所有的事情都由大师兄一手操办。昨天师伯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她听得似懂非懂。
小师兄这几天也不见了踪影。
昨夜她基本没睡,脑子里空荡荡的,直到外面泛起亮光,突然就想把云梦山的每个角落再看看。
这山、这水、这树、这花、这草....这里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熟悉。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不愿错过每一处,心里默默诉说着别离。
泪水不自觉的滑落下来,不舍...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如此的不舍,好像这一别离便是永远了....
雀翎的叫声由空中传来,她停住灵犀兽,抬头望去,雀翎盘旋在半空中鸣叫,接着飞落在她肩头,将褐色的小脑袋轻蹭着她的脸颊,擦掉了上面的泪痕。
脚步声由远处传来,一抹倾长身影慢慢走到灵犀兽跟前。
钟离俯视着他嫣然笑道:
“又是小师兄第一个找到我!”
王蝉嘴角上扬,一脸得意。
“无论你在哪里,小师兄都会第一个找到你!”
两人相视一笑,王蝉飞身跃到钟离前面,催动灵犀兽继续前行。
钟离双手环住王蝉的腰,将头靠在他后背上。
真好!小师兄总是在她前面,为她挡住一切风沙。
王蝉沉下眼望着前方,感觉后背浸湿了一片,不由握紧双手。
等到两人转到云梦山山口,那里已经候着一群人了。
匡章又换回紫色祥云锦服,陪在清溪子旁边站在最前面。
钟离的三个丫鬟秋槿、秋竹、秋水都是身穿淡紫色轻纱对襟收腰长裙,站在匡章身后,秋兰一袭水蓝色坠地摇曳裙立在清溪子侧后方,最后边则是云梦山的侍从。
望着他们的装扮,钟离才想起出了云梦山便不能再穿白色锦缎的规矩,对着王蝉叹道:
“我是不是再不能穿白色衣服了?”
王蝉嗤笑一声。
“你想穿什么颜色就穿什么颜色,难不成出了云梦山你就不是云梦山的弟子了?”
匡章听了两人对话走过来,对钟离说道:
“你平时喜欢穿的衣服都已经带着了,师父又命她们装了好几匹上好蚕丝白锦缎。你与他人不同,无论走到哪里,你都是云梦山的人。”
钟离欣喜的点头,余光瞥见门外不远处停着几辆马车以及近百名骑着马身着戎装的侍卫,这些人她都没见过,看衣着打扮应该是大师兄的属下。
她知道,离别的时候到了。
她从背后又紧抱了一下王蝉,飞身从灵犀兽的背上跃下,又将一直在她肩上的雀翎放在灵犀兽的鼻上,回手抱住灵犀兽的头狠蹭了一下跑向清溪子,不敢抬头看小师兄的表情。
“师伯,离儿会很想师伯的”。钟离扑到清溪子怀中娇喃喃低语。
清溪子双手微颤地拍着钟离的后背未语。
深吸口气,钟离才松开清溪子,退后数步来到匡章身旁,一旁站立的四个侍女也垂手走了过来。
一行六人以匡章为首,整理衣襟后齐齐双膝着地,对着清溪子叩首拜别。
清溪子挥了一下手,背转身去。
众人站起身往山外走去。
钟离最后望一眼云梦山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一转身挺直身躯向马车走去,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王蝉沉默地坐在灵犀兽背上,望着钟离孤寂的远去背影。
雀翎振翅高飞,盘旋在空中鸣叫,灵犀兽仰起头哼叫着,一声声悲鸣传进钟离的耳中。
她不敢回头,怕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瞬然坍塌,也怕师伯看见她的泪水而不安,她不能让他担心。
来到马车前,秋槿扶着钟离上了马车后也跟着坐在她旁边随侍。
匡章过来看看,交代秋槿几句后就命令车队前行。
钟离坐倚着靠垫,心里莫名有些慌乱。平妤城,自己未来将要生活的地方,那里会是什么样的?
....................
平妤城的秋夜少了正午的灼热,空气中夹着少许闷热。
城主夫人姜灵君盖着棉被斜靠在床榻上,听着旁边周嬷嬷在耳边低语。
周嬷嬷一边低声汇报一边留心姜氏的神色。夫人自从十几年前生了小姐后,身体就每况愈下,原本精致绝伦的容颜如今已经惨白一片,病弱的身躯也磨灭了她往日神采。
城主只有一位嫡女,从出生就被送走养在外面,十多年只靠书信往来,毕竟不如自小养在身边,感情淡薄了很多。
平妤城如今基业,夫人又是这样的身子,城主又怎甘心断了香火,把所有一切拱手让给外人。现如今养在外面的汤氏所生之子也已经十岁,据说聪明伶俐,深得城主宠爱。
府里这些个管事哪个不是人精,暗地里都已经奉汤氏为夫人,若不是城主还忌惮青焰国阳城郡守尹家与夫人感情深厚,这平妤城哪里还有她们的立足之地。
姜灵君听周嬷嬷说完冷哼一声,周嬷嬷小心翼翼静候一旁。
默然了片刻,当年那次中毒事件,身边伺候的人都被钟奕赐死,她相信那时候钟奕不会对自己下毒,但是她不信任钟家人,所以都是由尹府重新挑选的人。
“平妤城能有今天的富庶是我姜灵君带来的,所以这里的一切只能是我女儿继承,他在外面如何我可以不过问,想把那个孽障领回来,那是做梦!我还没死呢!”
“夫人说的是!”周嬷嬷紧应了一声,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姜灵君咳了几声,接过周嬷嬷递过来的银杯喝了口水,平喘一会儿轻声道:“师兄那边有消息了吗?”
青焰国派尹诚镗常年驻扎在阳城,守卫边境,防御中山国进犯。他是姜灵君的师兄,这些年受她所托一直帮着查当初下毒之人,只是没有一点进展。前阶段一道圣旨将尹诚镗宣回皇城,也不知道是否出了什么事情。
周嬷嬷回了句“还没有”,见夫人脸色又暗了些,忙转移话题,面带笑容的说起尹郡守把阳城大小事物都交给嫡长子仲南行,接着说全城上下都夸尹小将军如何的聪明能干,就没有不敬佩的。姜夫人的脸色才好些,眼睛里也带了笑容。
尹南行自幼就深得姜灵君宠爱,每隔一年都会前往云梦山探望钟离,可见他在姜灵君心中的位置。
“南行这孩子性格爽直,不拘于形式,将来的成就定会远胜他父亲,对我也孝顺,心中有离儿,有他在我也放心些”
姜灵君轻喘了几声接着道:
“书信应该到云梦山了,想必离儿也快回来了。南行说她长的很像我,毕竟就这一个骨肉,等她回来有些事我该交代给她了。”
周嬷嬷听了,神情一怔,大小姐要回来了?她天天守着夫人怎么没听夫人提起过。谁送的信?最近夫人没见什么人啊。
正胡思乱想着,姜灵君转向她道:
“找个可靠的人给南行送个信,就说离儿要回来了,请他派人去迎迎”。
周嬷嬷忙应声答应着,又陪着姜灵君说了些外面的事情,见夫人面露倦容,便伺候着夫人躺下休息,自己轻手轻脚退了出来。
门口候着的丫鬟芙蓉一脸紧张忙上前,周嬷嬷朝她使了个眼色,两人步出院外,在院门不远的拐角亭栏站住。
看了眼周围,周嬷嬷才低叹一声道:“夫人的情况怕是不好,这个冬天未必能够…..”
芙蓉听了心中一颤,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夫人对她有恩,虽然外面都说夫人脾气不好又古怪,但是从来没有打骂过她们这些下人,而且只要是夫人院里的人,都不许府里人随意惩处,连城主也不例外。
周嬷嬷也掏出帕子沾沾湿了的眼角,强打起精神拉过芙蓉的手安抚的拍拍: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城主那边…”
她摇摇头,叹口气,接着道:
“好在夫人说已经把小姐接回来了,这些年母女倆也总算能见面了。而且夫人的意思,将来这平妤城也是要交给小姐的…得赶紧找个稳妥的人给尹府送个信,外面现在兵荒马乱的,一个女儿家不安全,烦请尹小将军多派些人去迎迎小姐。”
芙蓉点头,听周嬷嬷细细交代着事情,越听心里越沉重。小姐回府却要请外人去迎接,这必定是想先瞒着府里众人,可是现在全府上下都掌握在城主手里,哪那么容易啊!
又交代一些事情,周嬷嬷便转身回了庭院。
芙蓉也没点灯,借着月色穿过长长的亭廊,避过几个巡夜守卫,又在花园假山石周围转了几圈,最后来到后角门,徘徊了不到半柱香时间,听见远处巡夜的脚步声,就转身回去了。
直到芙蓉进了自己房间,角落中才显现出一道倾长身影,见里面熄了灯,又静候了一会,沉思片刻后飞身离开。
紧接着,又一道黑影随之也跟了出去。
远处传来三声更锤声,原本应该躺在床榻上熟睡的姜灵君缓缓睁开双眼,冷笑了一下,又重新闭上双眼,一直紧皱的眉头也慢慢松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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