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味斋的包厢中,感觉她等了许久,甚至有些紧张,可是见到我时在我进屋时又恢复了平静。
她看着我做好,上了酒菜,说是为我接风洗尘,却只看着我吃,她一口未动。我知她心中有事,索性也不吃了,她倒是爽快,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隐瞒说出了她在林家的身份,以及和林相蒋氏的真实关系。
我曾让管事查过,虽然与她如今所言差不多,但听她亲口说出来总有些不是滋味。但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因为她说此事时并没有方才的紧张,反而是一种理应人尽皆知的无所谓的感觉。
我看着她不语,她才又道出了她那个双胞胎弟弟的事,以及他住在王府的事情,包括王府人隐瞒我的事情。此事我并未查出线索,也没有继续查下去,说不吃惊是假的,但面上依旧习惯了遇事云淡风轻的样子。我这边尚且在消化这个事实,许是给了她一种我在压抑怒火的感觉,下一个动作才让我有了回神。
她竟给了我一封休书,准确的说是一封没有署名的休书。原是她写好了,只等我署名,做出一副是她的错所以被休的样子,以保全我王府,保全皇家的颜面。我无法言语当时心里的感觉,但是却第一反应是我未曾想过和离,她没有错,为什么要为别人的事承担责任?
我看着休书,轻笑,她傻傻的以为我不愿放过他们,要独自一人承担后果,而我不愿的只是不愿放开她。当初是我点头应了这门婚事,那我就不会轻易放弃这段婚姻。我在她不安的情绪下毁了休书,在她不解的神色里正了她的身份,带她回府。见过了她的胞弟,确与她容颜相似,只是多了几分阳刚之气。若说她与云璃容颜相似,倒不如她和她的胞弟惜因相似的更为深刻。
管事饭后向我汇报了我不在期间王府的事宜,没有什么大事。唯一的大事就是惜因的存在。林相在得知惜因的消息后有见过采薇,只不过看样子谈的不甚愉快,而采薇心中也没有打算让惜因回归林府,她对这份亲情看的很重,暂时有一种想要私藏起来的感觉。
我不太懂这种情绪,因为我和她经历的不同,感受就会不同,因而也不能替她分担什么。可是目前还有一件事情,云璃回了庆城,当初又人林相为父,采薇知道有与她容颜相似的女子存在,却从未见过,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们碰到,影响采薇的情绪,便提出让采薇与我去城外“入逸”待两天,好在采薇在解决了惜因问题的兴头上,也早已萌生了出府的念头,提议一出就应了下来,所以我们二人次日大早就出发了。临行前我吩咐了管事照料好惜因,顺便给清羽送信让她注意云璃的动向,以防不测。
“入逸”是陶帷幄的住所,一年到头做生意也不在家,故而我偶尔来住一段时间。这两年来住的时间很短,已许久没有来过了,便趁着这两日带采薇来看看。她对这里很好奇,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心里事情太多,泡温泉竟然也能睡过去。
我尽量轻手轻脚的把她抱回房间,又找了丫头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她竟一点也没有醒来的迹象,让我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被人下了药。那夜她睡的极稳,没有任何防备,看起来乖巧极了。
次日醒来,我骗她说衣服是我给她换的,她听过后比我想象中要平静许多,只是红了脸,赶了我出去,但是穿衣梳洗却没有磨蹭。我带她去了后山,算是一处崖景,这里我经常一个人来,可以感觉很放松。前一天我临时搭了个小木棚,以备晚上回去太晚可以稍微待一会。她很喜欢这样放松的感觉,让我突然萌生出一种“若有一人为伴,此生别无他求”的想法,可是美好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
第三日因着有接待薄辽王的宴会,我不能缺席,就带着采薇回了庆城。管事有些不安的给了我一封清羽留下的信,又告知我们宫里让我二人进宫。我带着管事去了书房,看了清羽留下的信,知道了大概,遂让管事送了皇祖母留下的首饰给采薇,务必要她装扮。皇祖母当初留下这套首饰是留给平王妃的,算是给了一道护身符。我心下不安,又让人换来惜因,给了他书信,让他带着找辰月即刻启程去隐逸山,只望给采薇少一点意外的负累。
只是这一趟进宫终究是防不胜防,我却没有想到采薇的心理防线有一刻的崩溃,到最后就化为了平静。林相和云璃不知什么时候就串通好了取代采薇的位置,就连采薇所颇多照顾的王婶都弃她不顾。父皇最不喜欺骗,太子又从旁煽风点火,采薇在朝堂上可谓百口莫辩,孤立无援。最后竟平静的接受了那些处罚,独自一人回了王府,而我却要看着她独自一人回去,并且接受和云璃的婚姻,因为云璃此刻的身份是林府的二小姐,是陛下圣旨上我当真要娶的人,否则过程不会像这般顺利。
晚宴我没有待多久,便匆匆离开回了府,却也是第一次看到了酩酊大醉的采薇。或许不是酒醉人,而是人自醉。她一直呢喃自己没有来处,没有归路,只剩躯体在这世间游荡。那一夜她不停的唤着阿娘,唤着惜因,最后只有一声唤了“楚皓天”,原来她心里一直是这么唤我的,不是王爷,只是楚皓天。
第二日醒来时她神思清明,好像昨夜并没有醉酒。她清楚的请我允她搬去府中最偏僻,最安静的院子,可我却不想,不想这主院没有她,就像我没有了心一样。但她坚持,我想顺着她的意她会不会好受一点,便允了她。她没有带走我给她的任何东西,包括母妃给的暖玉镯子,也没有带走玉和。
我派了玉和去照应,送了黄祖母留的首饰和母妃给的暖玉镯子,以及她在主院留下的其他东西。她没有拒绝,也没有说会一直收着。我不敢去看她,却还是忍不住,只不过随着我去看她的还有我和云璃的婚期,三月。她只是笑,淡淡的笑,却显得有些凄凉。
而我竟不想她在我和云璃到底婚期时送给我的礼物却是一场大火,焚烧了梅园所有的东西,包括她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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