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俊昌找了一个他名下上好的酒楼招待苏凝儿。

　　让人上的都是酒楼里面最有名气的招牌菜。

　　“这些菜都是不错的，你尝尝。”古俊昌帮苏凝儿夹了一筷子鲜嫩的豆腐。

　　“谢谢，听说古郎君如今是吴兴首富了，我先在这里恭喜你了。”

　　“不敢当，只是吴兴这个小地方而已，而且从商者自古地位就不高，就算我再富有，恐怕别人都觉得我还不如一个当地太守。”古俊昌说这些有些自嘲之意。

　　即便他再有钱，再优秀，对于这些身外之物心底到底还是有几分在意。

　　“何必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呢？你现在所拥有的已经远远地超过天下大多数人了，衣食无忧，事业有成，古郎君您在很多的人中都是人生赢家呢。”

　　“那你觉得我……如何？”古俊昌问出一句莫名的话来。

　　他神情似乎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什么。

　　“你很好啊！”苏凝儿假装没有听懂古俊昌的话，她温言笑道：“整个吴兴的女子恐怕都想嫁给古郎君您这么才貌双全的人吧。”

　　古俊昌得到这个回答，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但是真的听到，还是令人有些伤心啊！

　　他倒了两杯酒，推给苏凝儿一杯：“凝儿，咱们喝一杯吧。”

　　苏凝儿虽然不能喝酒，但对于古俊昌的好意她还是领了下来，她举起酒杯与古俊昌干了一杯：“来，干！”

　　喝完这一杯之后，苏凝儿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古郎君，我可否向你打听一件事情？”

　　苏凝儿还没说出她想打听的人的名字，古俊昌就说了出来：“我知道你想打听什么，刘太守和小绿是吧？”

　　“是，我想知道他们的下落。”苏凝儿轻轻地点点头，她神情有些凝重。

　　古俊昌道：“刘太守带着小绿一起去建康了，你想找他们，也只能去建康找了，不过……”

　　“不过什么？”

　　古俊昌叹了口气：“刘太守的上头听说和琅琊王氏的王敦有点关系，不知道这次是否是王敦提拔他的，琅琊王氏最近风头正盛，你若真的要去建康，可要小心行事，万万要照顾好自己。”

　　苏凝儿心中一暖，她感激道：“谢谢你。”

　　她主动倒了两杯酒给两人：“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也希望你能好好地照顾自己，我敬你一杯。”

　　古俊昌握着苏凝儿给他倒的酒杯，他目光落在苏凝儿的身上久久地不愿意移开视线，与苏凝儿碰了一杯，他说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两人喝酒吃菜，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

　　两壶酒都被他们给喝了下去。

　　苏凝儿喝醉酒之后就趴在桌子上边喝酒边流泪个不停：“曹清轩，你这个大混蛋，你为什么要欺骗我，我以后再也不想见你了，再也不要见你了……”

　　古俊昌眼中露出吃惊之色：“曹清轩？”

　　他唇角露出一抹苦笑。

　　原来曹清轩是苏凝儿喜欢的人。

　　他想起曹清轩在吴兴留在古府所做的那些事情。

　　曹清轩所为的就是要将苏凝儿不着痕迹地留在他身边。

　　只是他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是何时相见，又是何时相恋的。

　　在苏凝儿离开吴兴的这段日子，她都是和曹清轩在一起的吧。

　　古俊昌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帮苏凝儿小心地拭泪：“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他欺骗你咱们就不要他了。”

　　“他骗我……”苏凝儿哭得更厉害了。

　　古俊昌眼中一道厉色：“他是否对你做了什么？”

　　曹清轩年龄虽然比他小，但是曹清轩是他今生所见的所有人当中最让他敬佩和折服的一个人。

　　如果曹清轩对苏凝儿做了什么事情……

　　他手微微握紧。

　　“他从到尾都在利用我，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开始算计我了，他想要天下，坐上那个至尊无上的帝位，但是他并不是天定的帝星，他要想争取本来不该他命中注定的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谁能想到我就是那个可以帮他改命的人，他费尽心思将我留在他身边就是为了他的野心……”

　　古俊昌眼睛微眯。

　　原来曹清轩对苏凝儿感兴趣是这个原因。

　　竟然不是天命的帝星吗？

　　他支持曹清轩就是因为他觉得曹清轩有争夺天下的能力。

　　“那……你可知谁才是下一任的皇帝？”他问道。

　　“谁才是啊！”苏凝儿掰着手指头数着，她又是哭又是笑的，“谁都有可能啊，你，我，哈哈……”

　　古俊昌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他竟然去相信苏凝儿醉酒之后的话。

　　苏凝儿左看右看，确定没有别人，才凑上前对古俊昌神神秘秘地说道：“看在你告诉我刘太守和小绿消息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秘密。”

　　古俊昌眉头微挑：“什么秘密？下一任皇帝吗？”

　　他旋即笑了笑：“好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吗？就连国师恐怕都不确定吧，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地定，你现在整个脑子都是不清醒了，也只有我会把你的话当真，我让人给你备一些醒酒汤来。”

　　他说完便吩咐酒楼中的人离开去准备。

　　“不！”苏凝儿摇头，她摇头晃脑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你相不相信我是一位知道未来的仙女?”

　　古俊昌笑着点头，敷衍她道：“是，你是仙女。”

　　不得不说，喝醉酒之后的苏凝儿脸蛋红彤彤的。

　　也没有平时时候的那种冷静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了。

　　一双浸染着水珠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呆萌十足。

　　让人忍不住捏一捏她的脸蛋。

　　苏凝儿听到古俊昌的话，咧开嘴一笑，她悄悄地小声说道：“我真的是哦，我跟你说，别看现在匈奴那么盛气凌人，攻破长安城，逼迫司马邺退位，其实晋国是不会灭的，以后司马睿会统一南方，在南方建立新的政权，后人可是称为东晋呢。”

　　苏凝儿说着说着趴了过去。

　　坐在苏凝儿对面的古俊昌闻言，眼中闪过几分深思之色。

　　司马睿？南方？新的政权？东晋？……

　　这一个一个词在他看来都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司马睿他听说过，但是其他的……

　　都像是一种预言。

　　苏凝儿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不清楚苏凝儿知道的途径。

　　但是他隐隐地觉得苏凝儿说的应该不会是假的。

　　如果以后真的是司马睿登基称帝，那么曹清轩是必败的吧？

　　这也许是曹清轩想要将苏凝儿带在身边帮他改命的原因？

　　现在苏凝儿已经离开了曹清轩，那么未来道路的轨道还是会回归正常的吧。

　　命运真是一件极其奇妙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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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俊昌走到苏凝儿跟前拍了拍她：“凝儿，在这里容易得风寒，回去再睡。”

　　苏凝儿突然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别靠近。”

　　这时有人将醒酒汤拿了过来，古俊昌端给苏凝儿让苏凝儿服用了下去。

　　苏凝儿甚至清醒了几分。

　　看到古俊昌放大的面容，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古俊昌？”

　　古俊昌笑着点头：“是我，你终于认得我了？”

　　他扶起苏凝儿：“走吧，我带你回去。”

　　古俊昌也算君子，他将苏凝儿带到一片竹林之后的房间，留了一个丫鬟照顾她，就离开了。

　　苏凝儿第二天醒来有些后悔自己不能喝酒还喝那么多。

　　可能真的是心中积累了太多的负面情绪无法纾解才想借酒消愁吧。

　　昨天她与古俊昌一起喝酒应该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吧？

　　她问了一下古俊昌留下来的那个婢女。

　　婢女道：“女郎回来之后就睡了，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苏凝儿这才放心。

　　她起来之后发现她所住的这间房间放置了很多竹简书籍。

　　她随手拿起一册。

　　看到里面标注的一些手写的小字。

　　瞬间一呆。

　　她认得，这是曹清轩的字。

　　她连续翻看了其他的书简，发现几乎每册都有曹清轩标注的地方。

　　毫无疑问了。

　　她所在的这间房间是曹清轩以前所住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就是古俊昌的古府。

　　她像是随意地问起：“这里以前是否住有一位郎君？”

　　那婢女道：“我只听说过，这里曾经住过一位神秘的郎君，但那位郎君不喜人打扰，所以都不知道那位郎君的身份和相貌。”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她神情有些不太正常地回道。

　　一不小心碰撞掉了夹在书简之中的一副卷轴。

　　“女郎，你看，这幅画中的仙女好像女郎你啊。”婢女看到卷轴上画的人，突然惊叫出声。

　　她将卷轴捡起递给苏凝儿。

　　苏凝儿看着手中那幅活灵活现的画像。

　　放佛再次看到了她第一次在山崖看到曹清轩时候的自己。

　　那个时候她梳着丫髻，长相还比较稚嫩，穿着也是简单的放在人群中就找不出来的统一的粗布丫鬟服饰。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孩子。

　　但是却长着一双与她身体年龄不相称的看透世事、成熟又清澈如湖的眼睛。

　　曹清轩居然将他们见面时她的模样给画了下来。

　　苏凝儿心中有些复杂。

　　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

　　苏凝儿让婢女出去，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也许曹清轩对她也不算全然无情，他即便是利用她，欺骗她，对她的好是确确实实的存在的，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开心过，这就够了。

　　在他的心中，她是有一定的位置的吧。

　　但是即便是这样，她也是不会回头了。

　　感情一旦掺杂了别的东西，就变得不纯粹了。

　　而她要的是一心一意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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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凝儿洗漱过后，与古俊昌一起用了一顿餐就跟他提出了告别。

　　古俊昌有些遗憾道：“你刚来就要走了吗？不在这里住几天？”

　　苏凝儿摇头：“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地方，我打算买一些纸钱祭拜一下江彤和小喜就离开了。”

　　古俊昌提议道：“那我跟你一起吧，我提前帮你预备好了纸钱和祭拜需要用到的贡品。”

　　不等苏凝儿拒绝，他便继续道：“以后大家见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这一生也许再也见不了面了，就当是我身为朋友送你最后一程，好吗？”

　　苏凝儿很想拒绝。

　　她不是没有感到古俊昌对她超乎寻常的心意，但是她无法回应古俊昌，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原本和曹清轩也是因为意外，如今她心中有了人，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一个人了。

　　对古俊昌只能含糊其辞，装傻充愣。

　　但是古俊昌态度诚恳，最后以近乎请求的语气，苏凝儿再硬的心肠也无法再拒绝他了。

　　“好，那便送最后一程吧。”她说道。

　　古俊昌唇角勾起，眼角似乎都漾开了灿烂的笑容。

　　古俊昌为江彤和小绿都立了墓碑。

　　四周还有纸灰的痕迹，看得出来古俊昌有让人经常为两人烧纸钱。

　　古俊昌也是费心了。

　　苏凝儿将一篮子的贡品从古俊昌的手中接过，摆在最前面。

　　古俊昌将准备好的东西给苏凝儿之后，就默默地离开了。

　　苏凝儿将纸钱燃着。

　　对着江彤和小路的墓碑伏地口头三个。

　　她看着两人的墓碑。

　　放佛看到活生生的两个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对着她笑。

　　一个叫她“公主”，一个叫她“丑丫”。

　　“小喜，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我第一个见到的人，也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那么鲁莽行事，我一定准备一个安全的法子让你和你的家人离开此地，开心幸福地生活……”

　　可惜从来都没有从头再来。

　　只能徒留遗憾。

　　在这个时代，她最对不起的就是小喜了。

　　苏凝儿看向江彤，她微微笑道：“你是司马凝身边的宫女，你虽然曾经向古俊昌出卖我，但是我知道你并没有什么坏心眼，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的那种欣喜若狂是掩饰不住的……”

　　她低叹一声：“让你遗憾了，其实我并不是你的公主司马凝啊，我的真实名字是苏凝儿，你和你的公主现在在天上应该也团聚了吧，司马凝这一生历经太多苦难，请好好地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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