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抱着剑靠在客栈大门前的柱子上,眉眼低垂,好好的一副俊秀样子,偏被他的神情弄得寒气四溢。
店小二肩上搭着一条毛巾,提着铜壶,来来回回走了三趟了,还是不敢上前说话。
因为流霜这副神态,往客栈大门一站,还有谁敢进店?
店小二哭丧着一张脸去找掌柜。
梅晚箫伸着懒腰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掌柜的仿佛见了救命恩人,双手作揖道:“这位公子,可否让您的侍卫换个地方等候啊?哎哟,大上午的,小店是开店做生意的,您看他这……这……”
梅晚箫一顿,顺着掌柜的视线往外一看,乐了。
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一脸惭愧道:“是在下的疏忽,这就去瞧瞧。”
她刚一迈出门槛,流霜的眼神就瞟了过来,他站直身子,抱拳道:“公子。”相处近两月,怎么说梅晚箫现在也是关乎君暮寒安危的人,加之又是明面上的王……妃,故此流霜对她还算得上是礼遇的。
梅晚箫笑眯眯地挥手:“不必多礼。”
流霜便站起身,也不说话,还是靠在柱子上站着。
“站这么久,饿不饿呀?”梅晚箫指指客栈大堂:“进去用点早膳吧。”
“属下不敢越矩。”说的是不敢和她一桌吃饭。
“不妨事,”梅晚箫拍拍他的肩膀:“我虽不介怀,但你心中观念已久,我也不勉强,你去同桑柔一桌吧。”虽说桑柔与梅晚箫从小一起长大,少了许多冗杂的规矩,但如今出门在外,毕竟君暮寒还是个王爷,故此平日都是她与君暮寒在一桌,剩下的人一起用膳的。
流霜还是摇头。
“哎呀,少年,你这样就不通透了啊。”梅晚箫靠近他几步,凑在他肩膀边,低声道:“比武招亲的花家,我遣人去探查过了,这花月容啊,相貌可不差。你若是能夺得头筹,不仅能娶个如花似玉的娘子,还能顺便给你主人治病,岂不两全其美,妙哉?”
流霜幽怨地看她一眼:“公子,此行是为给主人治病的。”你到底分不分得清主次?
“有理,”梅晚箫笑道:“所以我已给你下了拜帖,用过早膳,我们便可入场了。”
流霜叹了口气:“公子,可否与花家说明,我等只取火莲,并不想……”
“你居然想辜负人家姑娘,”梅晚箫斥道:“负心汉!”
流霜:“……”他怎么感觉周围传来了好多火辣辣的视线?
君暮寒在门后看够了,方才施施然走出来,笑着拍拍流霜的肩:“无妨,先去会会,叫你亲眼见见那姑娘,再做定夺。”
流霜抱拳:“流霜只愿追随主人,尚未想过成家,亦不想辜负好人家的姑娘。”
君暮寒沉吟着,似乎在想办法。
梅晚箫笑得两眼弯弯:“这么有自信啊,你怎知这头筹就是你的呢?”
“……”
流霜剩下几句推脱的措辞被卡在喉咙里,握着剑的手缓缓收紧,最后一低头,道:“属下先去排队。”
说完,转身就朝花家开设擂台的方向走了。
君暮寒对她刮目相看:“贤弟与流霜相处不过数月,对他的脾性已这般了然。”居然还知道用武功来激将流霜。
梅晚箫摇头叹息:“若非皇命在身,尚不得脱身,有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子招亲,我早就上了。”
她一脸扼腕,倒把君暮寒弄得不尴不尬,最后只得含笑道:“贤弟此言,仿佛是有法子脱身?”
梅晚箫侧过身来,奇怪地看他一眼:“你真是断袖?”
“……”君暮寒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摇头。
“那不就得了,”梅晚箫拂了拂衣袖,大步迈开往前走:“即便我没办法,但你总会有的。”
君暮寒来不及掂量她话里的深意,便已见她走远,朝着流霜离去的方向去了。
…………
花镇岳拧着一对浓眉环视场内的一群人。
有一半是来蹭吃蹭喝的,现在满场都是嗑瓜子的声音,好不热闹。
他瞪了一眼管家。
管家被他瞪得一哆嗦,小声问:“家主,可是准备的膳食零嘴不够上台面?我这就……”
花镇岳被他这眼力见给气得,一拍桌子:“退下!”
管家哆哆嗦嗦地退了。
还有三成的人是来看热闹的,几乎都是本地人,因为滁州人喜文,习武的毕竟是少数。加之花家是本地的大户,手笔又大,并不计较这些,故此来此观看的人不在少数。
好在限定了人数。
花镇岳叹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朝着剩下两成的人群中打量去。
这个太糙,满脸大胡子,闺女肯定不喜欢。
这个太弱,还是个使暗器的,娘娘腔。
这个……还可以,嗯?他用的什么武器,杀……杀猪刀?
花镇岳气得猛拍一下桌子:“这管家收帖子也不知挑选吗!”
躲在角落里的管家再次默默躺枪,不过幸好家主没看见他,于是也摸了一把瓜子,加入了嗑瓜子看热闹的队伍中。
“在下姓刘名霜,挑战这位擂主。”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花镇岳气得想喝口茶压下火气,听见这声音,顿时精神一振,把茶盏一合,打眼看去。
但见此人身形修长,却绝不单薄,一身墨蓝的劲装,双手抱拳持剑,朝台上赢下上一场的人行礼。
那擂主是个使长枪的,长相也并不难看,但等流霜一抬起头来,便让人觉得,他成了黯淡无光的陪衬。
花镇岳眼睛亮了,忙差人招来管家:“快,快去叫小姐别睡了,看看这人如何!”
管家打了一小会瞌睡,这会正懵然,叫他拉住这么一晃,倒醒了七分,便转身叫了个丫鬟,让她去叫花月容从阁楼上隔了纱的窗户观看。
就这么一会功夫,擂台上竟已然传来叫好声。
花镇岳眼见着这个姓刘的挑战者仅一招就挑翻了前擂主的长枪,竟然连剑都没有拔出来,只是用剑鞘格挡一下,施加的力道就将来人震退数步,力量之大,直到前擂主“噔噔噔”几声下了擂台的楼梯,方才卸去余威。
花镇岳难掩激动,一把抓住座椅的把手,以免自己一激动便站起来叫好了。
台下观众即便再是门外汉,也能看出流霜这一下的厉害。
顿时一片叫好喝彩之声。
花镇岳这才坐直了身子,自觉脸上也有光了,仿佛与有荣焉。
流霜冷着脸等着来人再挑战,许多人不服,也有的认为他是运气好,纷纷上台挑战。
却都未在他手下走过十招。
“好!”花镇岳看着最后一人被打下台,一击掌站了起来,笑得满面红光:“这位少侠,今日守擂成功!”
流霜朝他微微点头,双手作揖,却并不言语。
花镇岳看得又满意了几分,只觉得此人沉稳内敛,必定是稳重之人。
他朝场内众人拱手道:“时日不早,今日擂台便到此为止,明日各位请早。”
然后给管家递了个眼神。
管家这回总算开窍,忙招呼着众人就坐,吩咐后厨开始走菜。
花镇岳这才仔细打量了流霜,越看越是满意,脸上的褶子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这位公子相貌堂堂,武功超群,老夫与你一见如故,不知可否赏脸莅临寒舍,以尽我绵薄款待之意?”
言下之意,竟然有些要内定他的意思。
流霜面容一肃,抱拳道:“花家主,有一事,晚辈要向您禀明。”
花镇岳见他谈吐稳重,举止有礼,心中愈发满意,摸着胡须道:“公子但说无妨。”
“其实晚辈并非……”
“并非一人前来。”梅晚箫与君暮寒从擂台楼梯处上来,笑眯眯地摁住流霜的肩膀,道:“花家主,多有叨扰。”
花镇岳一见她,眼里顿时一亮,再一看君暮寒,眼睛都发直了,忙收起捋胡须的手,作揖道:“三位公子,有礼了。”
三人拱手还礼。
花镇岳忙请三人入室内大厅坐下,他坐在主位,一一看向三人,越看越是满意,心想原本以为流霜已是不凡,却在看到梅晚箫和君暮寒时,觉得他二人更甚数成。不过他倒也不贪心,只要这三人中的一人留下,他便已觉满意了。
“听三位公子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花镇岳让人看茶,一边笑道:“老夫光顾着与三位寒暄,倒忘了问,真是失礼。”
他那看乘龙快婿的灼灼目光,叫君暮寒与流霜二人颇感不自在,倒是梅晚箫落落大方,拱手道:“我等是梅城人士,家中姓刘,打擂台的是三弟刘霜,这位是二弟刘暮,晚辈是家中老大,名叫刘箫。”
流霜默默别开眼。
当年叶锦比颜贵妃晚怀孕数月,君暮寒明明是比梅晚箫大几月的。
君暮寒忍着笑意,用袖子挡住脸,拱手施礼。
“原来如此,”花镇岳恍然,却又疑惑道:“老夫观你三人,仿佛并不相像?”莫非是家底丰厚,家中妾室所生?这可得问清楚,哪个是嫡出的。
梅晚箫道:“是,大家都这么说。我长相随娘,三弟长相随爹,二弟……”她顿了顿,微微一笑:“我娘在路边捡的。”
“噗。”流霜被茶呛住,想咳嗽咳不出来,一口气梗在脖子里,耳尖都憋红了。
花镇岳正待再问些详细的,却突然听得一道女声传来:“爹,我说了我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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