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晚箫站起身来,看着皇帝长长的仪仗队走远,终于松了口气。
皇帝一走,剩下的主角自然是临月了。
殿内众人都是有备而来,虽说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谁也不好揣摩,但就眼下而言,拉拢临月这棵大树总归是没错的。
是以纷纷献礼祝贺,殿内一时气氛十分热烈。
梅晚箫乐得轻松,不动声色地站起来,走出殿内,拉住一个当值的太监,笑道:“这位公公,可否告知如何出宫?”
太监自然知道她的身份,皇帝的态度那样亲昵,保不齐这就是下一个宠臣,他不敢怠慢,忙行礼道:“奴才送公子出宫吧。”
梅晚箫欣然同意:“也好。”
他笑得小心翼翼,躬着身带着梅晚箫往前走,却在转角处被人拦住。
来人是比他品阶高一级的管事,小太监见了他,忙行礼道:“姜统管。”
姜统管点头,看起来倒是面目和善,他摆手道:“你去当值吧,咱家来送晚箫公子。”
小太监行礼称是,躬身退了一步,便顺着来路离去了。
梅晚箫打量这姜统管片刻,笑道:“也不劳烦姜统管了,只需告知我方向,我自己出宫即可。”
姜统管也朝她笑了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出入宫中,均需出示腰牌。接您入宫时,御前的公公们是带着腰牌的,您出去时也需得腰牌。皇上怕您不知,特意派奴才相送。”
梅晚箫倒并未怀疑他的话,便点头称好。
一路无话,太监带着她在宫殿中穿行,趁着月色,很快便出了宫墙。
姜统管躬身作揖道:“公子,奴才无手令不得出宫,已为您备好马车,请。”
宫门口果然停着一辆深蓝色的马车。
梅晚箫谢过他,便掀袍上了马车。
车内安放着一张小巧的木桌,桌上香炉里不知点了什么香,散发出淡淡的味道,沁人心脾。
香炉旁放着一个红木漆盒,盖子微微倾斜,隐约能看到内里玲珑的八角布局,分装着各色点心零食,颜色各异,精巧细致,十分好看。
食盒旁便是一盏清茶,淡淡的香,手指触碰杯壁,便有温热的触觉。
一切都是如此恰到好处。
梅晚箫却微微皱眉,扬声道:“停车。”
帘外车夫忙拉住缰绳,慌忙中问道:“公子,出了何事?”
梅晚箫却一言不发,见车停稳,掀帘出了马车,脚下一点,便轻盈地落在了地上。
夜风微凉,她的面色略冷,声音淡淡:“你要带我去哪?”
“这……”车夫一怔,面露难色。
“这不是回客栈的路。”梅晚箫冷冷说完,转身便走。
“公子!”车夫见她要走,慌了神,几步追上,单膝下跪道:“还请公子饶恕小人,切莫因此离去。”
梅晚箫微微皱眉,道:“你起来说话。”
车夫呐呐地站起来,面露迟疑,手中握着鞭子,抱拳道:“公子,还请您上车……”
“你回去告诉君暮寒。”她顿了顿,神色略显不耐:“我无意与他再有牵扯,当日两清的话,希望他还记得。”
车夫听她这话,便是不会跟自己回去的意思,可这晚箫公子他得罪不起,更别说王爷了。他害怕自己交不了差,慌张极了,膝盖一软,便又要下跪。
却听得一道声音响起:“行了,你下去吧。”
来人声音淡淡,面色平静,车夫一眼看去,如蒙大赦,作揖道:“是,多谢流霜大人。”
梅晚箫眯起眼,眼见着马车远去,转头看向仍站在原地的流霜,嗤笑道:“你要拦我?”
便是流霜这样冷心冷性之人,也对梅晚箫觉得头疼,他无声叹了口气,眼里有些无奈,但他掩饰得极好,只是朝她抱拳行礼,并不说话。
梅晚箫转身就走。
流霜亦步亦趋。
“……我说,”梅晚箫斜眼看他:“你不去保护你家主子,跟着我作甚?”
流霜面不改色:“京城近日不太平,主子命流霜前来保护公子。”
“啧,”梅晚箫叹气:“我说你这又是何必?我虽武功没你好,但在这天子脚下,尚还能安稳行走,马上就到苏大富的客栈,你跟着我有什么用?”
流霜不接话,仍是面无表情,看这架势是要跟到底了。
梅晚箫简直没脾气了,她脚下一顿,便要运转轻功。
别的不说,这个流霜确实是武功高强,前几次见他出手,那身手甚至能与梅逐曦比肩,梅晚箫不敢小觑。但是梅逐曦都比不上她的轻功好,梅晚箫这点还是很有信心,说不准就能甩掉流霜,这个倒可以试试。
“公子。”流霜却突然出声:“你可知主子为何在漠北地界,与你划清界限?”
梅晚箫脚下一顿,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妙地收紧,面上却仍是无所谓的,她头也不回道:“我不知道,但也没必要知道。”
“公子总是如此。”流霜道:“嘴上说着不关自己的事,事到临头却都会心软过问。”
“……”你怕不是个假的流霜哦!
流霜接着道:“主子为人如何,公子难道不清楚吗?仅凭片面之辞恼怒于他,会否有失公正?公子就不想知道真相吗?”
他三句问话,堵得梅晚箫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要不怎么说,别惹老实人呢,逼急了他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梅晚箫深感无力,却又有一种被人戳破伪装的微妙的难堪之感。
良久,她微微叹了口气:“流霜,我知你们图谋甚大,也勉强算知道君暮寒的为人。你质问我公正,却有没有想过,我身后的立场?”
流霜一顿。
“可即便我再是个纨绔,”梅晚箫轻声道:“我也是梅花谷的纨绔。朝堂之争本就无比凶险,你们所图之事原本与我们无关,但因为我与君暮寒之间可笑的婚约牵绊,所以我不得不参与其中,但也一直试图找到中立点。”
“我不知道君暮寒为何让你们拦住我,但我希望你明白,即便你拦住我,许多事情也不会因此而改变。”梅晚箫微微侧头,露出精致淡漠的侧脸,道:“你回去吧。”
流霜神色略显迟疑,皱眉道:“这……”
“流霜,回去吧。”却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梅晚箫倏然回头。
只见君暮寒一袭华服,面容俊逸无边,表情从容浅淡,脚踏月光而来。
流霜松了口气,低声应了,一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你找了这么多人拖延,总算赶上了,可喜可贺。”梅晚箫淡淡道:“说吧,什么事。”
从一开始把她从小太监身后带走的姜统管开始,到去处不明的马车,再到一路尾随的流霜,这人倒是十分了解她的性子。
“箫儿,”君暮寒轻声道:“过来。”
“……你当我傻吗?”梅晚箫简直服了。
月光皎洁,君暮寒长身沐浴在皎皎银光下,银袍华丽尊崇,面容精致俊逸,整个人身周都镶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泽,宛如天神下凡般神圣高雅。
他微微一笑,墨玉般的眸子里便涌现无边温软云朵,重重将梅晚箫包围,叫人挣扎不得,无法脱身。
梅晚箫不由自主看得有些发怔,反应过来,忙转过身要走。
却眼尖地看到君暮寒虽然笑着,但明明是在倒下!
她一惊,脑子尚未有所反应,脚下却下意识地迈出,一伸手将他抱了满怀。
“你的寒毒……”她一边说着,便伸手去摸他的脉象。
然后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杀亲王判几年?在线等,挺急的。
君暮寒握住她伸出的手,微微用力,另一只手便揽住她的腰际,瞬间变换了姿势,将她拢在了自己怀里。
他脚下微点,顷刻间离地而起,穿过重重矮墙街道,耳际风声猎猎,终于在一处飞翘的檐角上停下。
此处正好将整个长安城收在眼底,蓝丝绒般颜色的天际悬挂着一轮圆月,洒下漫漫清辉,让人不由恍惚觉得,好似一伸手,便能摘下这精美绝伦的月亮一般。
梅晚箫顺着他的力道站定,瞬间便退开几步,侧过头,表情淡淡,并不说话。
“夫人可还在生气?”君暮寒笑意吟吟,脚下微动,伸出手来拉她。
却被梅晚箫侧身躲过。
“有什么话就说吧。”她淡淡道:“你费尽心思要跟我单独说话,现在有空闲了,不妨把话说个明白,省得不清不楚,多有牵扯。”
君暮寒见她如此坚决,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夫人,当日我匆忙道别,说要与你两清,实乃事出有因。”
“玉玺被盗,父皇急召众皇子回宫。”
梅晚箫一惊,诧异地看向他。
君暮寒微微点头,走近两步,终于稳稳地将她的手纳入掌心,他低低道:“如此大事,回宫必然是一番血雨腥风,你若跟着我,只怕会惹来朝廷纷争。你如此讨厌麻烦之事,又处处顾虑梅花谷的立场,我怎能让你涉险。”
接下来的事情,都可以明了了。
君暮寒因玉玺丢失而回宫,并未与梅晚箫明说,只说自己去寻阳蛊解药。
梅晚箫却以为他是真的去寻蛊了,便与武林白道众人踏上铲除万刹门的道路,却在第一站遇到影蛊之后就被梅逐曦强行赶回来。
心中不甘之余,便想着去长安游玩一番。
遇到苏大富暂且不提,倒是阴差阳错,与君暮寒在长安打了个照面。
“我在人前刻意对你冷言冷语,与你生疏至极,便是为了让人知道,我与梅花谷虽有婚约,但心中恼怒,并不与你交好。”
他微微叹气,捏了捏她的掌心:“你可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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