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怎么样？”灵月急问着。

　　莫无情放下了灵玉的手，回头对灵月道：“你想听真话还是？”

　　灵月不知莫无情这话的意思，只问：“你说！”不管发生什么事，灵月都要挺住，她只能这样的。而今，还有什么真话与假话？

　　心一点一点凉透，灵月真的怕玉儿有事。

　　“一刀插入心房，已是致命，而那毒，更是无药可救的！”莫无情声音里透着无奈。

　　莫无情的话，让灵月心成了冰。

　　灵月指甲掐入了掌心，心里暗暗道，不管如何，一定要救灵玉的。

　　可是，莫无情却似是看透了灵月的心里，只摇头，“灵月，准备皇后的后事吧！”

　　莫无情的话，彻底灭了灵月的希望。

　　一点一点的浇灭了，水灵玉命便绝于此？

　　“那，玉儿还能活多久？”灵月强按着心底的痛楚，问着莫无情。灵玉有什么事，灵月如何向离若寒交待？

　　“就这一两日了！”莫无情叹，虽知此事于灵月又将是一个打击，但是，莫无情只能如此。

　　灵月沉默下来，这殿里，为何死寂的沉默？

　　秋夜里，连风都吹不起。

　　莫无情走了，而灵月一人守于凤鸾殿。

　　他说，天下没有解不了的毒，而皇后所中的毒，却是个例外。

　　夜寒，子陌给灵月披上了白狐裘衣，而灵玉还未醒。

　　“王妃，夜深了。”子陌柔声劝着。

　　灵月不想睡，只任子陌给自己披上裘衣，问道：“皇上什么时候回京？”离若寒不该离京的，宫里那些个贵人，个个都可以欺负灵玉，灵玉，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水家娇女了。这深宫里，磨灭了灵玉的心性。

　　子陌小声道：“两日后回来的！”

　　灵月闭眼，还两日？玉儿，能撑得住吗？不启眼眸，只是淡淡道：“让浅清派人认真看守着莞贵人，我现在没心去管她那里！”灵月不会让她们好过的，玉儿若是有事，便会让这后宫的人陪葬。

　　“是，王妃！”子陌看着灵月脸色不好，便有几分担心，“王妃，你歇歇吧！”自回宫里来，灵月一直守着皇后凤榻前，愁眉未舒展开。

　　“你下去吧！我陪着玉儿！”还能陪玉儿多久？离若寒回来时，还能看得到玉儿吗？而看到灵玉躺着，呼吸平静，甚至于可以说是近无。灵月忧心起来，任眉蹙着，“子陌，传信去，让皇上马上回来！”

　　“是！”子陌急急下去了。

　　挥手让宫人们都下去了，这偌大的凤鸾殿中，只余她们姐妹二人。

　　玉儿熟睡着，而灵月眼中禁不住水雾漫起。

　　安静，如沉。

　　夜深沉，如墨色。灵月握着灵玉的手，感觉那手一点一点变冷，轻轻唤了起来，“玉儿，玉儿……”

　　玉儿沉睡着，面容柔柔，却眉心轻蹙。

　　“二姐，玉儿可美？”回忆丝丝透来，可是，只属于回忆。

　　握起灵玉的手，放到自己脸庞上，想暖着，“玉儿，二姐很孤单，你陪陪二姐可好？”从来，都不要灵玉相伴，自小，灵玉对她极为敬畏。除了那一次。

　　那时自己要嫁离若寒，而灵玉对自己说，“二姐，你怎么可以嫁给寒王？你与宸王不是很好的吗？这样做，不是伤了宸王的心吗？你与宸王的事都传遍京城里了，你如今居然要嫁寒王，你让宸王脸往哪搁？”

　　灵玉那个时候，还是对离若宸有意的吧！

　　她说过：“是，我是很喜欢宸王，曾经也想过让你和寒王走得近。只是，当我发现，他那么喜欢你时，我就不敢了。你是我的二姐，而他是我仰慕的人，我只求着你们好好过。你的妹妹虽不聪明，但也不是那种人！”

　　泪夺眶而出，原来，是灵月自己枉做聪明人！

　　枉了灵玉，枉了离若寒。

　　“玉儿，玉儿啊！”灵月唤，只愿她能听得到，“二姐一向自私，只为了离若宸，便不惜把你推到这种地步，是二姐欠了你的啊！”

　　沉喃间，尽一世误了。如果，当日里，玉儿不代嫁，会不会就不会有今日？

　　渐渐睡去，倦了，也厌了。

　　睡梦中，感觉灵玉的手轻轻动了，还似听到灵玉唤声，“二姐，二姐！”

　　惊觉，醒来，眸里对上灵玉笑容，“玉儿，”唤出来，看到玉儿不再苍白着脸，似有红晕，如那时初为后。

　　灵玉笑着，执起灵月美玉手，叹句：“二姐之手，美极！”

　　“哪有玉儿美！”灵月掩去了眼中泪，只含笑相望，可是啊，为何泪还是止不住？微微转了头，不让灵玉看到自己眼中的泪。

　　灵玉笑意愈深，却引得灵月泪越纷纷，灵玉只望不到，只是笑道：“玉儿明白，皇上对二姐，是痴，若玉儿再与他相处时日长些，或许，他会对玉儿有情！只是，玉儿，等不及了！玉儿不求其他，只求皇上不再那么孤苦。二姐自是知道，因着离若宸是孤苦的，二姐才会与他两两相许一生，可离若寒，也是如此啊！”灵玉想说的太多了，不待灵月回话，便又道了，“二姐，玉儿陪不了皇上了，可请二姐，能陪陪皇上！”眼神里透露出来的祈求与渴望，俱是灵月从未见过的。

　　“玉儿……”灵月不知道该如何说。

　　灵玉撑起身子来，趿鞋，下了榻，“二姐，玉儿就要回去了，二姐可能应玉儿之求？”移步窗棂下，那秋月未寒，透过棂子，清清而洒，便那凤鸾殿，也浸了一片月色，月如伤。

　　“何事？”灵月问，眼前的灵玉，在朦胧月色下，娇柔而美，未着凤袍，那态再不是后宫之主的仪态，反是水家三小姐，水灵玉。

　　水三小姐，京城第一美人，生得极美。

　　此时的灵玉，着那粉色绸衫，娇美如花，细细瓜子脸，小小樱桃唇，笑语嫣然着。

　　“一求二姐能伴皇上，让皇上不再孤苦；再求二姐能照料容祉，玉儿如今去了，宫中那些人必然都得与容祉过不去。”灵玉未有泪落，月照眸中，笑意深。

　　灵月摇头，“玉儿，你要去哪？”说着，便过去要拉灵玉回来。

　　“二姐，玉儿不该在这宫中，只是玉儿爱上了皇上，若爱也有错，玉儿也认了！”灵玉笑着，但凭眉目间那伤隐去，“如今，玉儿要去了，二姐日后定要好好待皇上，好好照料容祉。这深宫，”灵玉抬手，掌心一捧月，“这大明皇宫的月色，真让人又爱又怕……”嫣然巧笑，眼波轻动，“玉儿听到了，听到了皇上说，他喜欢玉儿了！”眉目间，一片满足。

　　侧首聆听，仿佛那秋风中，传来了离若寒温温声音，“玉儿，从此我们好好过，我们一起好好过！”

　　满足而幸福笑起，玉儿会的。玉儿不贪心，玉儿只是想要皇上真心相待。哪怕皇上还爱着二姐，哪怕皇上后宫里还有其他女子。

　　“二姐，皇上对玉儿很好！”自进了宫后，离若寒待灵玉，总是不经意的柔情，从那时起，灵玉便满足了。

　　“玉儿，”灵月惊望，“玉儿，可是好了？”她如此，不似重伤，不似中毒，似是好了。

　　灵玉笑，回眸望灵月，“好了，从此都好了！玉儿此生得不到皇上之爱，那便来世吧！二姐，玉儿去来世等皇上了，来世，玉儿定要好好与他相伴！”窗透月华，而玉儿，飘然远去，声音远远，“二姐，莫忘玉儿之求！”

　　连那风中，都是灵玉的声音，“莫忘玉儿之求！”

　　“莫忘玉儿之求！”

　　月华洒了一地的清辉，如水银倾泻。那窗前，却再无灵玉身影。

　　“玉儿，玉儿！”灵月急唤，跑过去，要找回灵玉来。

　　却一动，人惊醒了过来。

　　原，是梦。

　　灵月枕着自己手，伏在凤榻边睡着了。此时一身汗淋淋，灵月喘息未定，寝宫中点着的烛明晃晃的，当看到灵玉好好的躺着时，心踏实了下来，松了口气。

　　灵玉睡得很香，眉不再蹙起，唇角还有些笑意，如做着什么美梦一般。

　　灵月浅浅笑，感觉手微有酸，便抬起手来，却见灵玉的手在锦被之外，握起她手，想放回被子中，才一握着，惊觉冰凉。

　　脸色微变，轻唤：“玉儿，”那人不应。

　　灵月再唤：“玉儿……”指滑到她脉博处，却没有了脉象。指轻颤，缓缓伸手去试探她鼻息，一片空无。

　　心跌落。

　　而身子，四肢，俱是冰凉，灵玉早已魂归天国！

　　“玉儿去来世等皇上了！”那一句话，回荡在大殿中。

　　怔怔，愣愣，灵月脑中一片空白。

　　灵玉去了？！

　　她都等不及见到离若寒，她就去了？这一生里，等不到了，她便去来世等？

　　灵月无泪，这些日子，泪流尽了。只是心伤得痛，痛得空了。

　　这一年多来，先是水云间过世，接着是书蝶、然后是离析及那几个后妃，一个月前，离若宸又殉国，而今，连玉儿都离自己而去。茫茫世间，灵月孤孤单单。

　　她亲近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留她一人在这人间踽踽独行。

　　“玉儿，你不能死，你既然爱离若寒，你便得告诉他，你还有容祉，你不能这样的！容祉要的是你这个母后啊！”灵月摇着灵玉，想让她醒过来，“你要自己带大容祉，让容祉将来当皇帝，你不能就这样的啊！”

　　只是，灵玉已去。

　　钟敲四下，却是丧钟。

　　才进宫门的离若寒，听到那钟声时，怔了半晌，是谁没了？

　　有宫人急来报，“皇上，皇后娘娘去了！”哀伤至极。

　　顿足，跌步，身颤，说什么了？

　　谁去了？

　　离若寒疑心自己耳听错了，于是问一句：“谁去了？”

　　宫人低声答：“回皇上，皇后娘娘刚刚薨了！”

　　自得到灵月飞鸽传书，离若寒便马不停蹄，赶回了京城，以为能来得及，却差了一步？一把推开宫人，冲凤鸾殿而去。

　　又是一片哭声，这宫里，为何总离不开哭声？

　　可耳边，却没有那个小女子的哭声了，以往间，总觉得灵玉的哭声有些烦，而今，却再也听不到了？寻觅着，聆听着，那一片哭声中，没有自己熟悉的。

　　寝宫门外时，却停了步。他怕见到那个人，那个人如果还会跟自己闹，哪怕对自己说一句不喜欢的话，也是好，可是自从当了这皇后后，那人，渐渐学着宽容起来。

　　寝宫内，没有哭声。

　　一片沉寂。

　　离若寒心里突然不再那么难过起来，或许，不是真的。

　　“皇上驾到！”宫人才要通传，便让离若寒制止了，今日里，他不想当皇帝，只想好好当灵玉的夫君，灵玉嫁了他，没有称过他“夫君”，从最初的“王爷”，到现在的“皇上”。他们之间，好像隔得太远了。

　　推门，从未发现这寝宫的门如此沉重，那一声闷闷的声音，夹杂了多少幽怨？

　　门开时，心成了什么？

　　榻前是青衫女子，而榻上，那个小女子，那个自己后宫中的皇后，睡了？

　　灵月听到门声，转头见是离若寒时，眼中未有惊，平平静静，一如她所着的青衫，可伤也如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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