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水云间这样的话，灵月稍有一愣，离若宸与自己将来会如何？不敢去想像，选择了他，就该相信他的。纵是心里没底，可还是要宽着水云间的心：“爹爹，他对女儿很好的！女儿是认定了他的！再说了，女儿从没想过要去降住他的！”从来不跟水云间说这心里话，今日终于说了。

　　窗外，天阴了起来，似是飘雪了。

　　水云间望着窗外，一片一片雪落下来，而心也渐渐落下去，身子乏了，只对灵月道，“去吧，回去吧！只你认定了，这一生是你自己的。”轻咳起来，连咳都那么无力。

　　灵月问，又轻问水云间：“爹爹，是谁给您下的毒？”

　　水云间摇头，“随他去了吧！总有一天，命该结的！”总有一天，命里该还的全会还了去，“当年因此而害了你，月儿，答应爹爹不管怎么样，好好活着！哪怕是……哪怕是……”话顿住了，眼瞪大望着灵月，却再无神。

　　“爹爹……”灵月急唤，“爹爹……”

　　“穹王……穹……王”

　　下了朝，离析让离若宸留下了。

　　“老四！”离析走了下来，指着那张龙椅问道，“可想上去坐坐？”他的脸上，有些倦意了。空荡荡的大殿上，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离若宸看了看高处的龙椅，是有些诱惑人的。只一笑，“儿臣想坐！”离若宸与灵月都是一样的人，从来说话，不喜欢说假的，而面对离析，更不会去假意说不想坐。

　　“哈哈！”离析大笑，“实话实说！本应如此！”拍拍离若宸肩头，赞赏地道，“你比那些只有心想而没心做的人强多了！”

　　“儿臣狂了些！”离若宸低头，话说了，那又能如何？

　　离析一向偏爱离若宸，这个儿子虽然话少，但总能说到点上。转身，望向殿外，白雪皑皑掩了那一片金黄，自道：“朕立你为储，休了水灵月，你可愿？”

　　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父皇，为何？”自己与灵月正是情浓之时，却要休了她？难道得这天下，真要失去心爱的女子？离若宸有些慌张，但尽量话是冷淡的。

　　离析摇头，气长叹，“朕总觉得水灵月是个祸水！”未飘雪，只觉得那天压得越沉，心里的冷也越深。

　　“她不是！”只三个字，否决了离析的观点，离若宸眼中的灵月只是个小女子，从来就不是什么祸水。

　　“她若不是就好，只朕问你，天下与她，哪个重要？朕只让你选其一！”离析看看离若宸，自他娶了水灵月后，便不再那么狠决了。以前还怕他会因杀戮太多而有报应，而今，却是因有了水灵月而改变了不少，对此，离析十分满意。如此问离若宸，只是想确定他对水灵月的心。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离若宸答道：“她是我的女人，没有什么要不要的，除了我，没有人要得起她！”以灵月去换天下，离若宸没有想过。

　　“离若宸从来不会在儿女私情上浪费太多的！”离析盯着离若宸道，“怎么如今变了？”

　　离若宸点头，冷清俊容上有些柔情，“儿臣也有不舍的，不舍灵月。她只是一个简单女子，如何会成为祸水？”反问离析，在离若宸眼中，灵月就只是把人世看得太透了，玩心机这些事，她不会。

　　离若宸说得对，灵月只是一个简单女子，如何去成为祸水？他虽是宠她，却不糊涂。

　　离析点头，“你下去吧！再好好想想！”重情的人自然是不错的，只是，太重了，生命就轻了。

　　离若宸告退，回到府中，却没见灵月，问离原：“王妃呢？”

　　“回王爷话，王妃回水府去了，听说是水老爷身子不好！”离原忙答，离若宸虽不表露出什么，但也是知道他性情的，生怕答得慢了，那个冷面王爷又会发怒。

　　“嗯？”离若宸略一沉吟，又问：“去了多久了？”水云间曾说过，他中过毒，想来这回便是那毒发了吧！想起灵月怕水怕雷，便是因这事，心里多有不快。

　　“正午时去的！”离原答，低了头，离若宸脸色不太好。

　　“备车去水府！”

　　离若宸才进水府，便听得一片哭声，眉心一紧！

　　离若寒见是离若宸来了，让人扶住灵玉，便过去对离若宸道：“四哥，人已经去了！”离若寒一向是温润如玉的，今日，脸上多了丝伤感。

　　离若宸不理会离若寒，只是去寻灵月，寻遍整个水府，却不见灵月，心里急了，抓着人就问：“宸王妃呢？”

　　“不知道啊！”所有人都忙着料理水云间的后事，而水灵月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月儿……”离若宸喊着，可却得不到那人的回应。

　　绿衣飞到面前，却是书蝶。

　　“书蝶，灵月呢？”离若宸抓着书蝶急问。

　　书蝶摇头，无奈，“王妃说要一个人静静，就去了她原来的屋内！”灵月，不哭不闹，这样的人，伤心才真是伤了心。

　　灵月原来的屋子？

　　空悠悠的水晶帘荡着，帘后，青衣女子呆呆坐在那屋里。

　　“月儿！”离若宸心似抽空了的痛，快步奔去，掠过那水晶帘，只听着声声心碎。搂她入怀，连声唤道：“月儿，月儿！”

　　本来有些寒的，突然有些暖了起来，缓缓移目，看到离若宸那清俊面容上多了几许心疼，不由伸手抚上了他脸，话音里，有些空荡荡，“爹爹走了！”

　　离若宸轻轻点头，灵月没有哭，她若是哭了，多少自己不会那么心痛，“月儿，不要强压着自己啊！”

　　灵月摇头，“我没有！”淡淡声里，没有强压着自己，只是泪为何不出来？眼里有些涩意，“我哭不出来！”外面灵心与灵玉哭了，而自己无泪，只有默默守着自己原来的那屋子，这样，可以让自己一个独守着。

　　离若宸搂紧着灵月，知道她的痛，自己爹爹过世了，而她哭不出来，所有的事全往心里压着，“月儿，会痛的！”见她一手狠狠掐着自己掌心，忙掰开她的手，“会弄伤自己的！”轻轻呵气着，生怕弄疼了她。

　　灵月咬牙，是疼吗？“爹爹……”水云间就死在自己眼前，而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人生，第一次发现，那么虚无，有些怕了，抱紧着离若宸，声音越来越弱，“宸，我怕了，人一世，真的什么都是空的！”

　　“不是的，不是的！”灵月从未经历过生离死别，一直来，淡然得就跟世外人一般。离若宸急说着，生怕她乱想，“月儿，人世就是如此啊！”

　　“原来，我看不破！”灵月身子有些颤，原来，真的看不破。

　　“看不破就看不破，我在的！”离若宸抱起灵月，“我带你出去走走，这样，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了！”水府里这悲伤的，再加上灵月那么敏感，只怕她会越来越钻牛角尖。

　　车上灵月若有所思着，连身边离若宸都没有说话。

　　“灵月！”不喜欢灵月就这么呆呆着，离若宸让车停了下来，他是知道灵月的，嘴里不说，其实心里她已经结了万千愁。

　　灵月终于开口了，“我想去看雪！”幽然长叹，离若宸曾说过陪自己看雪，而今日看雪，心情仍依旧？

　　“去看雪？”离若宸反问，当即明白自入冬来，雪下了几场，但从未真正陪她看过雪，记得，她是喜欢看雪的。

　　离若宸拉起灵月手，对驾车的那人道：“你先回府，王妃许久未出府了，本王陪她出去走走！”说着，便与灵月下了马车。

　　“是！”下人答着，将车驾了回去。

　　望着王府马车渐渐远去，灵月对离若宸道：“你今日不忙了？”他一向是很忙的，哪有时间会来陪自己？纵是伤心，也不想让他见着。推开离若宸，水云间临终前的话其实没有忘了，说不在意，终只是骗自己。

　　离若宸心里一惊，灵月这是干嘛？不顾灵月推着自己，只抓紧着她手，纤指颤着，愈发的冰凉。“我有多久没有陪你了？”其实，这些天，天天在一起着，分开一时，就觉得该回来陪着她。只怕她还是因之前自己所做的那些事而生气，所以，心里满是愧疚。

　　漫天飘起雪花，尘世间一片飞舞的洁白。雪入凡间，深切切的，好像千丝万缕，能够淹没一切。

　　抬头，看那纷飞的雪花，终于明白，人世也不过如此。

　　乱了，心也乱了，神也乱了，而情？默然间，明白了，情不应乱的，对离若宸的情不应乱的。灵月不语，可心里已经有了悔意，为何自己伤心还会去引得离若宸也跟着不好过？

　　“灵月，”离若宸似是知道灵月心里想的什么，只摇头苦笑，“你心里有了不快，不朝我发，又跟谁去发？”见灵月沉默着，便又拉她入了怀里，“若是还有不快的，就跟我全闹了吧！也许闹完了，你就不再那么一个人憋在心里了！”

　　山头上，两道青衫影静静相依着，京城尽入他们眼中，而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尽享着这冬的清凉，冬的宁静。

　　站在高处，不是什么高处不胜寒，而是看淡人世。

　　离若宸指着那京城正中那片皇宫对灵月道：“他们都说我无情，灵月眼中的我呢？”

　　白雪覆盖了那金黄，但那帝王之气，绝不是雪可以掩了的！

　　灵月听了离若宸这般问话，只问，“他们总说我冷清，宸王眼中的我呢？”

　　相视无语间，相伴看雪飘。

　　离若宸想了想，又道，“今日父皇跟我说，要么选天下，要么选你！”离若宸望着灵月，从未见过她脸上有悲伤，说起这话，只想转移一下她的心。

　　“哦！”灵月点头，终抬眸望入离若宸眼底，他的眼底有些担忧，是怕自己于这事上放不开了吗？淡淡一笑，爹爹总说离若宸无情，总怕他将来负了自己，却不知他这人一旦付诸了感情，就不会轻易否决的。

　　“那你现在是宸王还是？”灵月轻声问，其实他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了。

　　离若宸眼里闪过满意的笑，灵月终于算是把心放在了自己身上，“我只是你的夫君！”宸王也好，储君也好，对于水灵月而言，只是一生相扶相持的良人而已。

　　灵月一笑，虽是浅浅的，但心里暖暖柔柔，再无多话，只握上离若宸的手，相扣着。天下与美人，孰轻孰重，只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而她水灵月与他离若宸，从来认定的只有彼此。

　　大明五大仕族最近都不太平，先是王家被皇帝抄了家，而现在又是水家出了事，其他三家人心惶惶的，不可终日。

　　雨雪纷纷下着，宸王府里，宸王妃睡下了，而她的侍女出了府。

　　短剑藏在袖中，迎着重重风雪，走进了山间里小茅屋中。

　　屋内仍是那银衣男子，眉目依旧柔美，只是落了魄，再找不回原先那般了。里屋里走出个女子，正是穹王妃王苑之。素衣着，而脸上，满是伤。

　　“王妃！”书蝶失声唤了起来，王苑之何时变成这般模样了？

　　王苑之冷笑，缓缓走出来，脸上有些恐怖骇人。

　　“书蝶，你不是投了离若宸了吗？你不是不顾复国大计了吗？怎么，又来了？带着离若宸来了？”王道之身影一掠，便掐住了书蝶喉头，“你做事，真不让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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