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银盆里盛着水，过来给叶贵妃洗了脸，又细细抹上粉，见再无泪痕了，才下去。

　　“母妃，不是做儿子的说你，你现在这般才能迷得住父皇。若整天哭哭啼啼的，真成了冷宫里的怨妇了！”离若宇素来不会说话，此时也只顾着嘴顺，怎么好说怎么说，哪顾及得到对方是自己的娘。

　　那边叶贵妃沉下脸来，道：“本宫还不要你来教！”

　　“儿子自是知道的。”离若宇忙点头，“只是，母妃，你为儿子这般，难道不怕父皇心里有想法吗？母妃，当年你对付忆妃时，那些手段哪去了？”最后一句话，离若宇是低了声说的，眼里闪着透亮的光。

　　那一句话，虽低，却深深震动了叶贵妃的心，手一抖，只一个激灵，眼神便变得柔和起来。“你去吧，本宫累了！”平静的说道，摆手让离若宇与离若画下去。

　　看到叶贵妃这般，离若宇嘴边划过笑意，莫名的笑意，行了礼，便与离若画一道出去了。

　　“宇哥哥真想让母妃再回到过去那般？”离若画问，眼里流露出不解。

　　离若宇出了还琼宫，如释重负，见离若画这般问，不由又是笑了：“她要怎么样，我哪管得着。只求她别整天神神叨叨的，我就谢天谢地了。”说着，便大步朝宫外方向去。

　　“你这又是去哪？”离若画喊着问。

　　“去看看老五又用什么办法去搏美人一笑啊！”回头，冲着离若画邪魅一笑。

　　灵月是自灵心处得知离若宸将于五日后回京，知道这个消息，也只是淡然待之。

　　灵玉进了灵月那小院，还未进门，便嚷开了：“拜寿的来了，还不把寿星请出来？”

　　灵月正在房内看书，听到灵玉这般叫唤时，放下那卷书，问书蝶：“今天什么日子？”说着，便起身出去。

　　书蝶跟着，笑道：“小姐也是的，今天是五月二十一啊，怎么连日子都忘了？”

　　灵月脸微一红，这些日子，哪还顾得上去记日子，只知道数那人去了多少天了。那人，去了一个多月了吧！

　　“不说，都忘了。”灵月眸里微一笑，“又大了一岁了。”

　　灵玉给灵月拜了一拜，贺道：“给二姐贺寿了。”

　　“好了！”灵月让灵玉坐下，有些感叹地道：“亏你也记得，我都忘了。”不喜欢热闹，就连生辰，也从不庆贺什么的。水家人都知道，水灵月从来不过生辰。只不知，这一时，灵玉为何想起来。

　　“二姐这性情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孤零零、冷清清的性子何时能改？”灵玉笑着道，只是脸上有些不自然。从何时开始，看灵月的眼里，多了丝嫉妒。

　　灵月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对于自己的妹妹，也不会特殊。

　　略一笑，便道：“从来都这般。”说着时，便走出屋子，而灵玉也跟着出来了。

　　书蝶捧了个烫金帖子进来，对灵月笑道：“小姐，这是门房收的，说是给你的。”说着，便将那帖子送给灵月看。

　　灵月还未看，灵玉便打趣道：“二姐还说这般那般的，如今可不有人相邀了？”

　　“什么？”灵月看了灵玉一眼。

　　灵玉自知失言，忙道：“我开玩笑的！”说着，便凑过去看那帖子上的字。

　　兰花色的纸，还有微香。

　　“十里荷塘月，尾生再相约。”

　　灵月只看一眼，便收合上帖，对灵玉道：“聪明，并不用在这些上面！”为何，突然对灵玉有些担心起来，慌乱从何而起？

　　黄昏，西郊荷塘。

　　湖中盛开着粉色莲花，满湖的水被莲叶给盖住了，微风吹来，莲叶与莲花争争嚷嚷，若有清香。雾微起，只泛那一沉缥缈。缥缈里，传来的是那箫声。何时，月出来，似幻月色下，只余一片清莲冷箫淡雾。

　　箫声忽歇，自那莲叶中，转出一叶小舟来，舟头，白衣胜雪。

　　这地方，这情境，灵月见过，梦里有过。

　　只如这湖莲叶，只如这夜凉月，只如那叶扁舟，甚至于只如那人……只是那人，不是。

　　“五哥！”灵月轻唤，这片如梦似幻的美景，在脑中心中萦绕过多年，却在这时见到，而那人，竟是离若寒。

　　离若寒见灵月在岸，脸上笑意暖暖，飞身而起，掠过那片墨色莲叶。

　　看到离若寒那轻巧的身形时，跃入灵月脑中的是“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暗渡”。一时恍惚了，“五哥，怎么是你？”喃喃问，心若痛过。

　　离若寒却将灵月眼底眉尖的惊异、失落、迷茫悉数收入眼里，心微微一酸，只道：“你的梦里，应该有一池清莲，有一弯如水月吧！”眼里，笑意一片，衬着身后的荷花莲叶。

　　灵月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乱，只是仍有疑问：“五哥，你怎么知道？”自己有那个梦，梦里，还有一人。只是那人，着青衫。

　　离若寒嘴角扬起的是满足，“我知道，不过也是觉得应该如此才好。”握起灵月手，灵月并未拒绝，只任他握着。“我说过，会让你心愿实现的。”离若寒声音轻轻，极为坚定。

　　那一日，灵月在金銮殿外曾说：“若只是越霖，便一叶小舟，随波荡漾。”这话，深深烙在了离若寒心上。

　　灵月不语，只静静看着这月下荷。

　　而离若寒则道：“其实，你也不是那么冷漠的人。”感觉到那手似有一颤，仍是接道：“四哥把你逼得那么紧，在他面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变得冷漠无情。不然，被他伤到，真的会很痛。”

　　“五哥，不说他好吗？”不想跟离若寒谈论离若宸，那个离若宸，已经是决意与他一道了，不会同任何人去说他的，一句也不会。“灵玉告诉你的？”

　　离若寒看着灵月，眼里有赞许之色，“你知道？”又道，“这个生辰，我陪你过。”说着，便自袖中取出一支浅色玉蝶钗，轻轻插入灵月发间。

　　并不反对，只是道：“她从不在意我生辰的事，今日突然提及，多少让人心里会有疑惑。”

　　“灵玉对你很好的！”离若寒道。

　　“只是太过自作聪明了！”抽回手，离若寒的手，很温暖，怕自己会喜欢上那种温暖，这时，想起离若宸来。

　　离若寒手中一空，可看到灵月嘴角似有笑意，也不以为意。

　　又是一片静。

　　“我该回去了！”灵月道。

　　“再呆会好吗？”离若寒柔声，“四哥回来后，我再也不去找你了。”离若宸再过几天便要回京了，而那时，为了不让灵月为难，不会再去找她。

　　灵月摇头，转身回去。

　　愣在当地，只看着灵月远去，这个女子，留给自己的，永远只有背影。

　　一路回水府，不回头。

　　突然，停了下来。挂着“水府”二字的灯笼下，青色一如往昔。

　　“宸……”灵月失声唤了，可止住了。

　　那人，面色铁青，眼里喷着愤恨。一眼瞥见那只玉蝶立在月下，风中纷飞着，一丝阴冷慢慢弥漫了瞳子。缓缓拿起随身佩的弓箭，冷银箭头指向了灵月。

　　完全没料到离若宸会在这时这里出现，还没来得及去反应，就只见他正拿着那弓箭对着自己。灵月呆了下，站在原地，闭上眼。

　　冷箭破空而来，“嗤”的一声，擦过灵月发边，而那只蝶飞了。

　　灵月睁眼，却不知何时，离若宸已经到了面前。

　　离若宸已经收了弓箭，伸出手轻轻替灵月理着箭射后零乱的秀发。“你的身上，只能是我离若宸送你东西！”

　　灵月看着那削瘦了不少的人，唇，似乎薄了，脸上，竟有一条血痕。心里涌起疼惜来，“回来了。”主动握起他的大手，手心里满是茧。

　　离若宸眼里划过惊异的光芒，抱起灵月，在她耳边道：“去哪？”说着，轻功掠起，已经飞出好远。

　　灵月搂着他腰，头深埋在他胸口，吐出两个字来：“都好！”

　　出了京城，离若宸带着灵月到了江边。

　　江中渔火点点，船家号子声偶尔响起，听到江水奔流的声音，白色浪花在月下腾起。灵月看到这些时，脸上笑意深了。

　　近处那船打着桨过来，那老船家冲灵月与离若宸喊道：“公子这是带夫人出来赏夜景？”

　　灵月听了船家的话，脸一红，想抽回手，却被离若宸紧紧握着。离若宸朗声道：“你快过来！”又小声对灵月道：“夫人若不嫌晚，便陪为夫如何？”

　　从没见过离若宸如此，他，一向不是从不说这些话吗？为何今晚？灵月看着离若宸，只觉得今晚的他，换了一人般。

　　离若宸似是猜到灵月的心，揽她纤腰，跃上那船，“原来，竟如此想你！”

　　老船家似是什么也没看到，只划着船，悠悠荡着。

　　灵月已经习惯了离若宸的冷言相对，突然间这般，十分意外。“你不是几天后才到的吗？”有好多问题想问他，有好多话要告诉他，终于问了一句。

　　离若宸点头，“我若晚几天到，今晚你便是与他在一起了？”话里有些酸意，手却更紧的搂着灵月。

　　“你知道刚刚我见的是他了。”灵月看着离若宸道。

　　“我去了你屋里，灵玉告诉我的。后来，我又到了西郊，看到你跟他在一起。”离若宸道，“本来很生气，但是却听到了他说的话。”

　　灵月不用等离若宸再说下去，已经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了。推开离若宸，一人走到船头，吹着那冷风。

　　“灵月！”

　　“这回大败辽人，又带回多少女子？”灵月背对着离若宸，只问。

　　离若宸听了灵月这满是酸意的话，脸上寒冰融了，似笑了，“我再也不带那些女子回京了！”走到灵月身后，环抱着她，凑她耳旁，小声道：“说了只为你一人，又岂会再找其他人？”怀中女子，自己用了两年时间，终于肯定了自己的心，又为何不付真心呢？

　　灵月倒不是真为那些子虚乌有的女子吃醋，只是想起灵玉，不由有些后悔。靠在离若宸的胸口，道：“灵玉对你……”说着，又不再说下去，只顿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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